D经营着一家老北京的餐馆，是小区里一家平价亲民的所在。

在我看来，D的餐馆和食堂的经营一点儿也不冲突，毕竟食堂是隐秘的私厨，不按常理出牌也有些任性。

D家的烤鸭还不错，我们偶尔也会去，总是会看到D跑前跑后殷勤周到。

D身高cm，三十多年如一。

这家店是他和弟弟一起开的，弟弟是个高大的男人，身高足有1米八。

如果不去他家用餐，只是路过，也经常看到他独自坐在店门前的桌椅前，和走过路过的人都自然地打着招呼。

“哎，回来啦。”

“哎，上班去啊。”

“哎，吃了吗。”

他的笑容是阳光自信的，不夸张。看到他，心情也会好一点点。

和D相熟起来，还是因为他知道我也喜爱做饭，对食物的可能性略有些研发的好奇。他走到我的桌沿前，笑笑的和我说起，土豆到底怎么做才能好吃呢。

“那小家伙每次来，都点两个菜，一盘土豆丝，再一盘土豆丝。”D说。

原来D有一位小常客，是个小女孩，每次来都点两盘土豆丝。

小女孩喜欢和D一起玩，这个个头和她一边高的叔叔，是一个怎么欺负都不哭的玩伴，还有长辈一般的温暖。

“为什么你每次只吃土豆丝呢。小孩子可不能偏食啊。”

“我就爱吃土豆。”

“叔叔小的时候就偏食，不爱吃蔬菜水果，结果就长不高哦，所以现在只有这么高。”

“为什么要长高？叔叔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

D愣了片刻，笑了，是哦，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小女孩每次来都和他玩手指加减游戏，看谁先到十，他总是故意输给她，小女孩就会咯咯笑，很开心。

“这孩子只吃土豆丝，终于吃的有些不耐烦了。我怕她不来店里，尝试给她做了很多花样，洋葱炒土豆片，土豆泥，地三鲜，可她都不爱吃。”D愁眉苦脸地对我说，看起来他是真的有些焦虑啊。

“试试看煎小土豆吧。小土豆先蒸熟，再用葱油和盐煎一下。”我提议。

D如获至宝，非不收我钱，我只能走的时候偷偷把钱塞在了收银台的招财猫下面。

可是没过两天，D来敲食堂的门了，脸上的表情更焦虑了。

“试过了，她还是不爱吃。”

“这是要让我把独家秘方都贡献出来啊。”我说。

我转身去院子里，剪了些迷迭香下来，递给他，像告诉他一个秘密。

“还是煎小土豆，这一次出锅之前撒一些下去。我保证，她吃了以后会开心得跳起舞来。”

D笑着收下了迷迭香。

小女孩吃了迷迭香煎小土豆，没有开心得跳起舞来。

她兴奋得唱起歌来。

“你是我的小呀小土豆。”她嘻嘻哈哈地唱起小苹果的旋律。

D也非常非常开心，跟着她的旋律跳了起来，默默地对自己说，“那你就是我的迷迭香啊。”

这之后D又来找我要过一些迷迭香。

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D了，天气转寒，迷迭香都要拿到屋里了，太多了，我又想起D，剪下一些去找他。

“怎么不来拿迷迭香了呢？”

“小姑娘没再来了。”

“吃腻了？”

D摇摇头。

“她个子蹿得真快啊，一下子长得都比我高了。她上小学了，不常来了。偶尔还能见到她路过，不过好像不太认识我的样子。”

我有些伤感，看着D。

D却还是笑笑的。

“老天是公平的吧，他给了我这样的身体，也让我从小就比很多人认命。人和人之间，到头来都是孤独的，活着再怎么折腾，也是无意义的。可就因为想开了，我才一下子乐观起来。”

“悲观的乐观主义。”我说。

他笑，“所以，我还挺感激这个小姑娘的，她那么信任我，来吃我做的小土豆，还把我当作一个那么好的玩伴。”

D每天像根茎一样在土地上孤独地活着，那个小姑娘，就是他的迷迭香啊，奇香的瞬间，迅速消亡。

迷迭香小土豆，看似简单，要做出香味，煎出恰当的焦黄，还是有些小技巧的。

撒上盐和葱花煸香

奇香扑鼻，完美出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