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黄豆

一把小小的黄豆,却要了二寡妇的命,留下了二个未成年的孩子。

这是一个七十年代初,发生在我童年的故事,在秋天的记忆里,与黑牛娃和二寡妇的情事有关。

秋来了,光平村里凉风不期而至,秋风像一把无情的刀,悠然扫着光平河畔大槐树杈最后一片叶子。飘落在碾盘上,饲养室空旷的场院上,一阵旋风像醉汉裹挟黄色尘土,时起时落,忽高忽低旋转在水井旁。

不知累的秋风,吹走了蓝天上白云,吹落了霞飞满天的夕阳,光秃秃树枝悲凉愤怒伸向湛蓝的天空。一排排人字大雁哀鸣着向南飞去,太阳一改夏日骄横跋扈,变得温柔了许多,唯有喂牛的石槽边长着一簇簇秋菊,遮去了一丝丝寒意,如春温暖。春的花已渐渐暮年而至,光平村社员们缱缩在层林尽染的雨季,等候下一个春天的到来。

饲养室房梁檐头悬挂着一个废旧铁轮毂,是村庄里的叫人的大铁钟,那声音成天震天地的响!村庄的男人女人们在大铁钟的号令下,不辞辛劳地去土地里刨食,勤勤恳恳地养活着村庄里的老老少少。一辈辈,一代代,不停地刨,村庄的血脉才一代代传承下去。

大铁钟不仅指挥村庄的人们上地劳动,还指挥着人们去大队部开会,学习毛主席语录,大干会上的年代,人定胜天,大队部的大喇叭全是豪言壮语,和大铁钟一样嘹亮冲天。那个年代敲铁钟这活,只有生产队长才有这个至高无上的权力。

已是中秋的一个傍晚时分,死胖子队长,嘴里叼着一支宝城牌香烟,烟火在一明一暗中杀气腾腾,他死命敲打着大铁钟,如像天塌下来一样!不一会儿,家家户户,老少爷们,小孩妇女像出了蜂巢一般,纷纷聚集在饲养室的大场院里,七嘴八舌议论着。虽说个个肚子饥饿但却精神饱满。

死胖子队长,肚子大的像怀孕婆娘一样,经常像是扛着半袋面在行走,眼晴就好像是在气球上用牙签画出的两条缝,常常色迷迷的盯着村子里的少妇,那里有妇女那里就他的影子,像蝇子吸血般恶心,只是善良村民惧怕淫威,都默不作声罢了。

只见老实黑牛娃和二寡妇,胸挂纸牌,上面用黑墨写着几个扭扭歪歪大字:“挖社会主义墙角的破鞋”。黑牛娃胸口也挂一纸牌:“窝藏包庇犯”,二人被五花大帮。

只有死胖子队长情绪很激动,激动的时候一只眼睛的上眼皮会自动半边下垂形成三角眼。变了形状的嘴唇和嘴角翻出的白沫一边一堆,令人着实的恶心。头发一撮一撮的油光发亮还刻意留着小偏分头,口飞白沫,声嘶力竭,滔滔不绝的宣读他俩的罪状:“黑牛娃偷生产队的黄豆,送给二寡妇,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角资产阶行为,性质是严重,人民是坚决不答应的…………大喇叭发出刺耳的回音。

半袋要命的小黄豆是从那里来的,其实只有死胖子队长心里知道,这事还得从过完春节说起。

  光平村是一个偏僻而又冷寂的村子,虽说刚过完春节,北方春总是来很晚,冻的人们瑟瑟发抖,鲜红春联半脱落着在风中摇曳,好像呼唤着春风早点光顾这不知名的村落。

死胖子队长骑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一扭一歪停在土坡下。手背搭在后屁股上,迈着八字步,一摇三晃,嘴里还啍着《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小调,直奔黑牛娃家里。

黑牛娃,父母生下时就黑,出奇的黑,黑的就像秦腔戏里的包拯。混在煤堆准是找不见一个人,又黑又丑,光棍一条。黑瘦黑瘦脖子长长的,那上面裸露的青筋常让我联想到是几条蚯蚓横七竖八地匍匐在那里。四十好几,无人说亲,父母给起的名字“黑牛”到是威风,但性格懦弱,总显得软趴趴的。父母早亡,吃百家饭长大,孤儿一个,一年四季过着食不裹腹,衣不蔽体的日子,一身破了棉袄肩头几处露着白白的棉絮,这身褂子从冬能穿到夏,夏季一到干脆赤裸上身,腿上再穿条打着灰色补丁大档黑裤,真是“光棍命苦,裤裆烂了没人补”。孤苦零仃一晃大半辈子。没人叫他大名,大家伙送他一外号,老人小孩都叫黑牛娃。时间久了,人们都忘记他的真名叫啥。

死胖子身披军大衣,胸膛的上衣口袋挂一枚毛主席纪念章,撇一只英雄牌钢笔,下兜常装一本毛主席语录,这是那个时代生产队长的标配。

半个脑呆鬼头鬼脑探进门缝高声喊:“黑牛在吗”,活像个日本鬼子进村,村民们常常看《地道战》《地雷战》给他一个绰号“鬼田队长”

黑牛娃应声出来说:“胖哥,啥事”,

隔壁喂牲畜你二爷人可能不行,

黑牛娃说:“快去公社卫生院了抢救啊,

“救什么救,熬不过开春了,早去乱人坟里排队了”。

死胖子又接着说:“队里二十多头牲畜,你去养吧”。

生性懦弱的黑牛娃说:“我怕不行吧”,

死胖子队长顺势就朝黑牛娃匹股就是一脚,嘴里骂道:“狗日的,我说行,就行,看你娃老实可怜,有是光棍一个,晚上又没婆娘日,闲下干啥”。

胖子若无其事的点燃一支香烟,从烟圈吐出一句话:“让你在生产队里喂牲口,这么好的美差还不去,你要是不去,我另找人了”。

黑娃笑着说:“好好好,听胖哥的,工分记多少”,

“一天记八分怎么样”,胖子咪着眼说

“太少了,十分,让我分不到口粮,喝西北风去啊”,黑牛讨价还价回了一声。

“好吧,狗日的,没儿没女的,你娃真是嫖客的锤子,心还狠的很”胖子随口就答应了。

光平村除了天,他就是老大,再说了山高皇帝远,金口玉牙,说一不二,自称是九五之尊土皇上,常挂嘴边一句话,“顺我昌,逆我亡”。看来他说的也对。

黑牛娃打了寒颤抖着地说:“谢胖哥”。心里却在恶恨恨咒骂,死胖子看阎王那天要你命。黑牛娃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出出气而已。

黑牛娃转身进屋子,打了一床铺盖卷,跟着死胖子下了一道小坡,一起来到饲养室。

饲养室建在一块很大的河道川坝地上,几颗大古槐树像村子里哨兵,一站就是百年,守着一条流淌了千年的光平河,清凌凌的河水潺潺流过光平村,依山伴水,守望着风景如画的千年村庄,粗壮树身装满了朝代更叠,数不尽的幽幽往事。

饲养室整有五间马鞍架大房座落在村子西头。解放前,那里曾经是本村一家地主的养牲畜的地方。人民公社合作化时没收来的,饲养室就建河边,一年四季,一排排牛马常年饮着甘甜清凌凌的河水,村民也河边淘菜冼衣。就是这条母亲河,无怨无悔的滋润这片贫瘠的土地。

胖子队长引进门后,黑牛娃把铺盖往顺势往破席一扔,土尘四起,胖子队长掩着鼻子说:“炕砸塌了,你自己牉去”。又安顿了一翻,嘴里又哼着什么上了寡妇炕,赛过活神仙不是什么调,骑上那辆破车向村东头二寡妇家奔去。

黑牛娃要早晚要住在饲养室,向左边一看,“噗”一声,一个黑灰毛皮老叫驴喷了一石槽的脱沬星子,震的屋粱上灰尘抖落一地,黑牛娃嘴骂道:“你以为你是死胖子,还耍威风,看老子今后怎么收拾你狗日东西”。

顺手提起一根拌草料的料叉打的驴儿一惊,接着一声长鸣,好似叫春般嚎啕大哭。黑牛娃嘴里不停骂着:“看你还喊不喊胖子爹”!真是一头冤死的驴。

靠门牉一土炕,两边从房檐墙到里墙,扯通是左右两排喂牲畜的石槽,靠后墙堆放着铡好的麦草屑。他早年跟隔壁二爷喂过两天牲畜,算是轻车熟路。不算什么难事。

黑牛娃添过一遍草料后,牛,马,驴,风卷残云般,卷舔石槽里最后一节草屑,嘴里还不停的咀嚼着饕餮盛宴,五味生香麦草开始反刍。黑牛娃坐在牛槽旁边坑上,抽着旱烟,烟袋在长长的烟杆子上来回摆动,像他飘摇不定的心事。黑牛娃看见牛爵着可口草料,他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他想下辈子宁愿做牛做马也不愿做人。想抓起一把半生黄豆吃,想着有对不起苦累犁地的牲畜,管它的,抓起一把七生熟黄豆放到嘴里。

不一会儿,黑牛娃酣声此起比伏,夜里四五点还喂一次。明日牲畜还要下地干活。

光平村的夜静静的美,夜空明月高悬如镜,只有村外光平河潺潺流淌的声音,那是岁月五线谱,风似纤指般轻轻掠过,弹凑出千古不变的催眠曲。劳累一的村民们,炊烟飘屋,鸡鸣四邻,二寡妇家通人性的狗,静静爬卧大门青石门墩旁,只要有人走过,看似眯着眼晴,只要有人窥偷时,那可是吠声震天的响。

那时农业学大寨,春季,生产队接到公社一个任务,为了迎接省革委会检查,千人会战修梯田,七沟八梁一面坡,人定胜天的狂热年代。由于队上人手不够,多数人打发到北山去一部分修水库,一部分战备公路,黑牛娃养牲畜没去的成,转眼间来了一个月有余,眼看堆似小山草料屑快没了。

  第二天早晨,黑牛娃看着“鬼田队长”从村东头二寡妇家又唱着小调出来,扛着个大肚子,一摇二愰,身上披公社书记奖给农业学大寨标兵奖品,一身军大衣,又威风凛凛向饲养室走来。

  

  黑牛娃强装笑颜说:“胖哥,草屑快喂光,没人铡草”。

  

  死胖子笑着:“呵呵,这些狗日的真还能吃”。

  

  往饲养室草屑堆上扫了一眼,心想能干的全排光修梯田去了,心想排谁,正在愁眉不展,一下子眉飞色舞说:“下午就安排一个”,转身嘴里哼着《大海航行靠舵手》歌,又返回二寡妇家去了。

  

  二寡妇名叫春燕,四十出头,她家男人死的早,三年前去北山修梯田,在土场取土,放土炮,让土崖压死了,村民们运回尸体那天,二寡妇哭的跟泪人似的,常言道:“女要俏,一身孝”,“死鬼,你去了,小亮妮子没爸了,我娘三咋活家吗,呜呜”,二寡妇一声声撕心列肺嚎叫,几度哭晕过去。好一枝梨花带泪美人,楚楚可怜的样,看的乡村们闻者落泪,听者伤心。从那以后,她带着十几岁儿子和几岁的女儿艰难度日。那年月家中缺少一个壮劳力日子更加艰难过了。

  

  房子年久失修,一遇到阴雨天,屋外大雨,屋内小雨,盆盆罐罐,坑上,地面全在滴滴答答接的雨水,她的日子就在雨水度过,泪水有时比雨水还多,日再难熬,还有个二个可怜的小孩长精神,一年四季秋霜冬雪的日子还得熬。

  

  二寡妇,在光平村里那是有了名的漂亮媳妇,就是因为丈夫早死后,为了拉扯两个孩子,忍受着村里的闲言碎语,和那些骚情男人的无休止的骚扰,光阴的刀悄悄的在她原来白晰皮肤的脸上刻出细小的鱼尾纹。粗糙了许多,她也很爱美,经常在脸上抹上一层廉价的“面友牌”雪花膏,好像驴粪蛋蛋落的一层霜。俊俏的瓜子脸,樱桃小口,眉目间总是有那么一种少妇特有的韵味,让人回味无穷的感觉,再加上银铃般笑声,更加妩媚动人,虽说是徐老半娘的村妇,风韵不减当年,一身红色印桃花色大襟外套,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迷人身材,自从她男人死后,死胖子队长假公济私,常常以安抚二寡妇之名,常去她骚挠她。村民们也司空见惯,睁只眼和闭只眼,看见全当没看见。

 

 

  二寡妇每次参加完生产队的劳动,托着疲惫身子回家看着冷冷清清,空空荡荡的家,便感到一种深深的寂寞空虚。

  

  家虽然破,她生活很精细,你看那花格窗棂上的纸,五颜六色,有牛皮纸、粉连纸、报纸、包装纸,五色纸猛一看去,那是一张独特的世界地图。

  

  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土炕,破席,小方桌,就是没人敢提亲上门,就因带二个小孩,来供养两个张嘴货,那年月人们都缺吃的,谁愿意娶个托油瓶啊。

  

  平日里,死胖子队长让别的社员早早就铡好草屑,寻思着上那儿找个铷草的人,没法子了,想来想去二寡妇不是在家吗?

  

  在说了铡草活也不是一个人能干的。死胖子心中一喜,气喘吁吁去叫二寡妇。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人费不夫,心想有一次献殷勤的机会到了。死胖子报喜心切,吱溜一下从二寡妇墙头翻进院子,没站稳,滚倒在院中,惊飞一地鸡鸭,咯咯飞上墙头,真是鸡飞狗跳墙。家里进贼似的,来了不速之客。

  

  二寡妇家,在丈夫爷手里家境殷实,关中那一代人为了防匪御敌,垒起的是高高厚厚黄土墙,由于年久失修,前些年霉雨季塌陷成半堵墙。就好像倒下去的是二寡妇的丈夫。她每每者见这堵墙,泪如滂沱。嘴里连哭带骂:“死鬼怨孽,你早死,害苦了我和娃,谁来垒倒塌的墙”。谁来垒起她那座心理之墙,给她一个安全的家?

  

  正在难过时,二寡妇从屋子破窗户瞅了一眼是“鬼田”队这,没有好脸色说:“挨千刀的,你来又想干啥,你常来,小心村里唾沫星子淹死你,你不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吗”!

  

  死胖一进门色迷迷打量二寡妇说:“我是二逑,我怕谁”,说动脚动手从后边一把抱住二寡妇怒呵:“放手,不放手,我喊人了”。

  

  死胖子不知趣的说:“她二婶,我今干的正事,谁爱让他说去,天大好事,你去饲养室和黑牛娃喂牲畜吧,打打下手,还有时间,回家给两个孩子做饭”,

  

  说着用的肥大手就去捏一把二寡妇的浑圆性感的屁股。

  

  二寡妇手提一根火棍,说:“滚,我以为让我当妇联主任,还是皇后娘娘,你咋不担你老婆去”。

  

  一棍打在胖子的小腿上,胖子一跳半只高,气愤的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不希罕”,二寡妇回敬到,又一想对啊。心想黑牛娃人老实,真的还可以照顾两个小孩。

  

  “到底去还是不去”,胖子又不耐烦的催了一声。二寡妇正在犹豫着没有答话。

  

  胖子又戏皮赖脸的说:“自从你家男人光荣后,我作为一队之长一直为你们娘俩着想,也算是队上对你照顾”。二寡妇啍了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谢谢你的好心”

  

  话说这死胖子还未张口,二寡妇干脆的说:“行,这就跟你走马上任去”。

  

  心想好呆也是个官,想着孙悟空多大本事还大闹天宫,也不是个“弼马温”的官吗,二寡妇心想着,跟死胖子一溜烟转了湾。就远远看见饲养室。

  

  快到时远远闻见一股冲天刺鼻牛粪味,二寡妇捂着鼻子,进去看见黑娃正给牲口添料,胖子一进门说:“黑牛娃,人给你带来了,你看中不”,

  

  黑娃笑道:“她二婶啊,你行吗”,

  

  “行不行,干两天你就知道了”。

  

  “那好,等会我就是铡草”,

  

  二寡妇自信满满说到。

  

  死胖子回头说,“黑牛,人交待你,我还去大队部开会。瞅了瞅自己胸前英雄牌钢笔,又从下衣口袋掏出一包宝成牌香烟,用左手十指从烟合底顶出一根香烟,放到带有白沫嘴角,慢慢的划根火柴,点燃香烟,猛吸一囗,吐出一道道烟圈,又顺手给黑牛娃扔了一根,“胖哥,不用,有旱烟”,黑牛娃又扔了回去掉在地上。胖子捡起香烟,撇在耳朵上,嘴哩又哼着《毛主席来了咱农庄》一摇三晃,跨上一辆破旧飞鸽牌二手自行车,一溜烟,无影无踪开溜了。

胖子队长介绍之后就走了,黑牛娃笑着说:“她二婶,没草屑了,今天任务就是铡草行不”

干活麻利又波辣的二寡妇淡淡一笑说,“你是领导,你说了算”。

黑牛娃一笑,“干好活计,别耽搁事就好”

草垛就在饲养室大门外西边,黑牛娃用铁耙子从草垛搂下一捆一捆的草,拎到铡刀旁。二寡妇把草打成一沓沓的,在铷进刀囗,黑牛又给讲铡草方法。

黑牛娃说:“铡草是二个人的活,一个人干不了,要领是铡草没法,高抬猛压,铡草也是一门技术活,难在铷草”,草铷好,草屑就均匀”。

问二寡妇:“会铷草吗”?

二寡妇说:“以前她在娘时,帮父亲干过,我爹说过,尤其是干麦草,不懂窍门卡不住草,翻来覆去入不到铡口里。压铡子也有窍门,要稳而有节奏。双方的默契配合很重要,弄不好,铷草的人,铡掉人手腕和指头的事例不少啊!相传宋代包拯是用此农具铡了陈世美”。黑牛一笑说:“你知道的真不少,会就好”

二寡妇说:“你要铡掉我的手,我娘三你就活去”

黑牛娃大声笑着说:“你说的,养就养,婆娘,儿子全有了,还省事,不知算数不”,

“猪八戒娶媳妇你想美”二寡妇噘着嘴说。

黑牛偷偷斜视一眼对二寡妇说:“你们这些婆娘们,嘴上没毛说话不牢,我才不信”,俩人又是一阵傻笑,

黑牛娃早早把铡刀在废旧石槽边打磨的非常锋利,有吹发断刃之力,看他俩铡草,真是天生的一对,配合的非常默契。嚓——嚓嚓,那声音像女人用刀刮着新鲜的鱼鳞,又像男人抡着锐利的斧子在劈柴。

二寡妇成了第二个饲养员,按正常劳力记上一天六分工,来年还分分红,还可以分到救命的口粮。

给牲口添完料,他俩就没事干,俗语说,饱暖思淫欲,他俩常偷吃牲口饲料,小豆,麸皮,玉米,这样,家里就能多留给两个小孩留一口吃的。

俩个人天天在一起没什么事,当然打情骂俏,眉目传情是免不了的。黑牛娃眼睛盯着二寡妇的奶子看,这也难怪,这么好的皮肤和这么大的奶子,他一辈子在村里是怎么也见不到的。黑牛娃一开始还穿的挺整齐的,可随着天气的逐渐的升温,他的衣服穿得也逐渐越来越少。

他俩只当饲养室里全牲口,又没人,更过分的是天一热,二寡妇穿着薄薄印花洋布外套,在饲养室的屋里晃来晃去,两个大奶子更是呼之欲出,一不小心都要撑破乳罩跳出来,乳头顶悬起单薄的衬衣,隔着性感内衣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看着都脸红心跳。黑牛娃那能受的了,猛的扑了上去,压倒在草屑堆上。

黑牛娃骑在二寡肚子上,嘴对嘴,咬起仗来。

二寡妇给黑牛娃说:“你欺侮嫂子,你不怕造孽啊”。

一句话吓傻老实黑牛娃猛一下停了下来,愣愣的看二寡妇,二寡妇轻轻抿嘴笑着又说:“黑牛娃,只要你真心爱我,我在佛前给你消孽去”。

说是迟,那时快,二寡妇很快被黑牛娃一阵狂风暴雨般袭击,早就淹没在她的哼哼吖吖逍遥曲之中,魂飞天外。

那天,我和小伙伴去生产队的麦草草垛子捉迷藏时,常能看见他和二寡妇亲嘴的,偶尔撞见时,还以为她俩为干活打起来了,吓的赶紧跑了。

 转眼五月,二人一起养牲畜己经三月有余,路边的绿树成荫,光平河水清清的,潺潺流向东边,杨槐花尽情吐着她诱人的芬芳,满树峰儿採着一路馨香,金灿灿的油菜花盛开时,夏季就要快来临了。

天也渐渐热了起来,二寡妇不让黑牛娃在做饭,每天做好饭,就让大儿子小亮叫黑娃去她家吃。黑牛娃心想天天吃饭是常事,二寡妇丈夫又过世的早,过的也挺不容易的,再说了妇道人家还拖家带口,每逢青黄不接时,肯定又断了口粮,黑牛娃心软,指从进饲养室那天一见便生出了同情心。在说又是村,知根知底。和二寡妇商量,他家还有些口粮都拿过来吧。心想两家合一家子过,一下子不就有儿有女了吗!还可以有人做饭冼衣,这不正是一举两得吗,他俩心生情愫已久,在穷日子中就这么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起。

起初,心善的二寡妇不想连累黑牛娃,黑牛娃也多了个心眼,冲着今日天晴,他要干一翻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刚到门囗,从黑褂子底下,掏出一窜鞭炮,“吱”的一声,划个根火柴点燃炮响,黑牛娃,小亮掩耳躲开,在二寡妇门口劈哩叭啦震天一响,街房四邻都从家家门里出来。

队上的麻杆文书奸笑脸说:“这是咋了,有不逢年过节的,响什么炮”,

黑牛娃定了定神喜笑颜开的说:“我今天娶二寡妇。以后她就是我的人了”,大伙哈哈笑声中,麻杆文书:“说真的,黑牛娃真是一个快,常言到,走马攀寡妇,火箭速度,二寡妇那天我也来窜放一炮,给我当一回媳妇”,文书婆娘泼辣的恨怒骂道:咋拉,看上狐狸精了,闲老娘我老了”提条帚一顿猛打,麻杆抱头鼠窜。乡亲们一阵大笑。

脸一下红到脖根的二寡妇被这突入其来好事惊呆了半天,急忙给大伙解说到:“别听他的,没有的事”。二寡妇苍白无力的辩解,难掩饰她激动狂热不安的心,大伙在喜笑中散去。

二寡妇扯着黑牛娃耳朵进屋,数落他先斩后奏决定。报怨归报怨,日子像光平河水日夜不停的流淌着。其二寡妇是乐在脸上,甜在心里。

就这样,二寡妇每天给黑娃做饭,这天,二寡妇做的玉米面粑粑馍,打的水围城的搅团饭,小亮边吃边淌馍渣,黑牛娃庄农户出身的人,从小惜粮,黑娃从小亮脚边捡起一粒粒掉在地上馍渣。

趴的一声,二寡妇一火棍打在小亮的匹股上喊了一声:“小亮,你的嘴漏是不,让你黑牛伯尽捡你馍渣吃吗”!

黑娃笑呵呵的说:“小孩吗,在吃饭,别骂了没事”。

懂事的小亮知错后小心翼翼学着黑娃伯双手掬在手心吃。不一会,二寡妇香喷喷玉米搅团上卓了,凉拌苜蓿菜,和着醋、盐、辣椒蘸水烫,往搅团上一浇,美味可口,多么和谐一家子,男耕女织田园图。

整个屋子都是吱溜声,吱溜声顺着碗边吃搅团的声响,悄悄温暖了一家人的心房。善良二寡妇把每个人吃完碗的残渍齐齐刷刷添了一边,嘴一张,粉舌顺着碗边来回转二圈,戏笑着对黑牛娃说:“你看这不就连碗洗了吗”,转身时,二寡妇用泪在冼碗,家中存粮不多了,能不能接上来年的新麦子。一直是她很揪心事。

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此话一点边不假。一个月下来,存粮不多,没吃的,往后日子咋过吗!二寡妇最担心就是缺吃的事从家里口袋底翻出的,存粮不多了。

  他俩两人真的好上后,吃住都在二寡妇家,几个月下来,黑牛娃也放下了一份心,有了这么一个漂亮能干的人做自己妻子,再也不用担心一个寂寞了。二寡妇也很感恩黑牛娃,心想有了这么一个老实可靠的人做自己老汉,后半生好呆有个托身之处,再也不用担心一个人,秋夏两料,忙里忙外,人逢喜事精神爽,她把家收拾的井井有条,干净的一尘不染。

常言道,酒肉的朋友,米面的夫妻,二寡妇想着从那里能借点粮食。缺吃成了她心头的一块抹不去病。从她嘎然而止爽朗的笑声中,能听出她的心事。

那时候,每家每户很贫穷,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劳苦一天只挣七分钱,一家人一年的劳动决算后得元左右,不够把一年的口粮买回来,还要欠人家生产队的钱。家徒四壁,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此话一点边不假,一个月下来,存粮不多,没吃的,往后日子咋过吗!二寡妇最担心就是缺吃的,整天都为口粮发愁

胖子队长心中常常惦记着二寡妇,人又长得漂亮,凭手中有权说不定哪天自己还能沾点荤星呢,男人都这样,不管妻子长的多漂亮,还是想偷,家花不如野花香嘛!她犹如一朵无人采摘的野花,可以后的事就出乎他意料之外了,心想,黑牛娃有什么魅力,有什么本事,看在眼是急在心上,在他看来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有点不甘心。事实黑牛娃和二寡妇好上是铁铮铮的事实。他早已吃了八罐醋,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

好事不出门,丑事千里行,满城风雨,成村子长舌妇们,茶余饭后,添油加醋的话题。

村里有好事者,乃半酸文人,他家解放前地主,家境好上过几年私孰,长的干瘦干瘦,远远一看就一根竹杆样,风吹倒懒天爷的人。他是文书兼保管,

午后,黑牛娃常央求他去队上仓库取牲囗的饲料,常常鬼鬼随随,走路都没有脚步声,闲来无事编了一段顺口溜,时间一长大人小孩都会唱。

二寡妇拍梿枷

一拍拍到沟底下

沟底下一只虎

背起寡妇树林里走

二寡妇泪汪汪

半路夫妻半路郎

二寡妇半夜哭汉子

哭声声引来野汉子

一阵戏笑怒骂,一群小孩天天听大们唱一学就会,放学路上,打猪草时,戏喜时嘴里也就啍起来,小亮知道在说她娘的事,躲的远远的,自卑小亮独来独往,照样打他猪草。

转眼深秋,胖子队长风风火破车停放院中,到饲养室,瞅了一眼:“她二婶,你把院中堆豆角打了,多记你十分工”,

二寡妇说:“不要工分,分些黄豆就行”,

胖子啍了一声:“就二亩地黄豆料,分了牲畜吃什么”。胖子说完点了一根烟,破自行车一踦,又没了人影。

“不给就算了,又不是什么金豆”二寡妇心里嘀咕着,其实她心里多想弄点黄豆好让小亮和妮子吃。

二寡妇抬头看深秋湛蓝的天,炎阳高照是最好的劳作时间。

二寡妇带顶草帽,就抢起梿枷唱起歌,摊在饲养室前院空地上的拍打黄豆荚,一正一反拍打,诱人的黄豆金灿灿散落一地,下午时,瘦麻杆文书保管要谷粒归仓。

那时候每个生产队里,留出一地专门来种黄豆,是来专供牲畜饲料用,从不分给队里社员,二寡妇心想,“唉。牲畜吃的比她好,要是其能给小亮和妮子炒上一锅黄豆吃多好”,那时集体的五谷粮食不能私自带回家,那是犯法的事。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黑娃是勤恳的,他除了铡草、喂牲口之外,还把生产队的场院打扫得干干净净,清晨把一宿牲口粪便用一车车推到院外粪堆上,顺便在推些干土倒在圈中,一年四季天天如此,不乱风下雨。冬天打扫的是雪,夏天打扫的是草屑、雨天时牲畜从田间带回的泥土。他晚上就住在挨着牲口棚的一间小屋里。闲日时,幽远古老秦腔是他的最爱,唱二句解解乏气。唱光棍哭惜惶的秦腔戏。动情处,自己也会落泪。也许一个人寂寞久了,他的听众,只有一圈牲口。那时他最爱唱的是《白毛女》,除夕,买根红绳给我喜儿扎起来。他把歌词一改,给我媳妇扎起来,他娶不上媳妇,梦中都在想二寡妇。

日子像光平河水,不停流淌在村子旁,黑娃比平日精神了许多,爱唱爱笑了,二寡妇红杏出墙更是分外妖烧,脸色红润许多,像一株盛开在光平村骄艳牡丹一样美。

生产队接到公社一个任务,要给去北山修水库的工地牲畜送饲料,胖子早上刚起床,东方破晓,急匆匆到饲养室跟叫魂似的:“黑牛,黑牛,活儿来得太急,人手不够,上山了送饲料,一天多记2工分”。黑牛娃很高兴,胖子有心计,他策化欲谋的心中一件丑恶的事,在悄无声息中进行,胖子支走黑牛娃,和二寡妇事就成一半。胖子煞费苦心,寻找一切和二寡妇接触的机会。

  黑牛娃面黑心善,因为他一生爱花的。一看山上沟沟岔岔,岇岇梁上,仲秋菊香花盛开,分外的香,把山峦映得黄黄的,一片一片的,黑牛娃看待花的眼神是摘花的人中最温柔的一个,常常採一束野菊挂在帐篷里,分外馨香。

  

  晚上,社员们就宿在山上的帐篷里。由于那顶帐篷只有一道长长的通铺,男女只能睡在一起。领工的副队长本想在通铺中央挂上一块布帘,使男女分开,但帐篷里没有帘子。于是,队长就让老黑牛娃充当帘子,睡在中间,他的左侧是一溜儿女人,右侧则是清一色的男人。黑牛娃开始抗议着,他一次次地从中央地带爬起,但又一次次地在大家的嬉笑声中被按回原处。后来,他终于安静了。后半夜,有人起夜时,听见了黑娃发出的隐约哭声。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二寡妇的事忏悔着哭,但又人猜他想二寡妇了吧!只有天知道………

  

  处暑天,秋气露,万倾碧波涟漪荡漾,高高包米地,一个人走在乡间小路,心里难兔有些惊忪,正巧夏收后中秋节,田间劳作就少了,二寡妇去割苜蓿草,一大块苜蓿地被四周高高墨绿玉米地包围着,一个黑影正向她悄悄走来,从后面顺势猛一把抱住二寡妇的腰,二寡妇扭头一看是恶心的胖子队长,怒吼道:“滚,放开手,不放我喊人哪”,胖子戏皮笑脸说:“喊啊,喊破嗓子,也没人,全部让我安排去大队开会了”,一阵淫笑,二寡妇急中智,猛的一脚踩在胖子脚尖,“唉哟“一声松开了抱住的手。二寡妇手提赚刀,你在过来,我就劈了你,胖子恶恨咆哮着,“二寡妇算你恨,你等着”,一瘸一拐怏怏不乐走了,二寡妇仰天大哭,惊天地,泣鬼神。哭她断命丈夫……

  

  日子不管怎么苦,只要你每天看见晨曦中太阳,眼巴巴还得瞅着它落西,为了小孩,不管怎么说,黄莲般日子还得继续,在说还有个黑牛娃知冷知热,还好有他在身边不是,她心里安慰了许多。黑牛去了多日,也不见回来,无有过夜之粮,眼看要断炊了,二寡妇的心像热锅上的蚂蚁。

  

  胖子队长贼心不死,心想,硬来不行来软的,又心生一计,他知道二寡家没吃的了,别说白米细面,五谷杂粮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年也吃不到头。

  

  夜静静的,连树液在枝干里流动的声音都能听见。只有深秋的傍晚时分蛐蛐儿扯开嗓子呼喊着黎明的阳光,啁啁啁,啁啁啁,房前屋后,草丛中田野中鸣叫不停,它不在乎鸡鸣狗吠二三声,光平村远处的夕阳也掩不住滚落在炊烟声中嘤儿泣哭声,锅碗瓢盆的序曲在广平村傍晚夜空中飘荡。深夜静悄悄来临。

 

 

  二寡妇家顶门棍斜挡着,似乎并无顶住大门的意思。房间的孤灯执著地睁着眼睛,好像在等着什么。一阵脚步声追赶着弯月走来。

  

  一只手从门缝里伸了进来只,轻轻一撩,顶门棍便顺势滑落一边。一个肥胖的身影随即由半开的门里挤了进来。

  

  二寡妇听见响动来院中,看见胖子扛半袋不知是东西,小心翼翼说:“弄了半袋黄豆,你先吃着”,二寡妇本想把胖子推出去,回头看了一眼屋中熟睡二个娃,浑身一软,怎么一下子就没劲了。不知那只手轻轻的又关上大门。

  

  狗儿还是警觉地站了起来。畜牲就是有灵性,别看它四平八稳地躺着,却还是忍不住想狂吠几声。一看常客,只是吠声还没来得及发出,

  

  就被等候在廊檐下的二寡妇手中的棍棒扼杀在喉咙以下了。狗有些委屈,无奈地重新趴下,并不服气的眼睛盯着陌生身影鬼魅般钻进了女主人的屋子。主人掩门的时候看了一眼狗,狗扭过头去,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一盏煤油灯亮着昏喑,浑浊的光,猴急了胖子一进屋迫不急待一把二寡妇扯进里屋套间,饿虎扑食一样,一把抱住二寡妇,手里捧的半袋黄豆撒了一地,二寡妇的泪也洒了一地。

  

  二寡妇百般挣扎一翻,敌不过力大如牛胖子,没有力气反抗了,在胖子淫威下绝望中顺从了,担心又怕惊醒睡在堂屋坑上的二个孩子。可怜小亮和妮子,她们那里知道,他的母亲正用身子和尊严换来救命苦黄豆。

  

  不反抗二寡妇活像一具尸体躺坑上,任凭胖子百般死命的蹂躏。胖子一把撕开二寡妇衬衣,雪白雪白胴体在月亮下生辉,像是生的一样,一对紧致圆浑大奶子横空出世,胖子像只恶心苍蝇贪婪吸涌着。一翻使命折腾后胖子满足笑了,了却蓄谋己久心愿,边穿衣服随后淫笑说,“她二婶,以后保证亏待不了你”。穿好衣服,吱的一声门响,翻越过矮矮的墙头,哼着:“徐萃连来心儿软,你不该把我向掀”,寂静的村庄,夜晚繁密的星空,有无数流星划破浩翰的苍穹,落下满地的星斗。

  

  人也有动物属性一面,当饥饿威协到生命时,女人就会用性换去食物,不管是人类还是动物。求生是每个动物的本能。不管人类和动物,雌性动物总是用性换食物,看来人和动物在某些时候是一样的。

  

  食物当然很重要,这个不是不知道,但是她天天何尝不为吃的而受煎熬!可是,又觉得对不起黑牛哥,二寡妇心里五味杂陈,人活这一辈子,还应该有些另外的什么才对……那就是对黑牛哥深深的爱。二寡妇心在自责中内疚了很久很久……

  第二日早,二寡妇给两个小孩,炒了一锅香喷喷的黄豆,装在外衣兜中上学去了。

  

  小亮下课时拉出黄豆吃,豆香味霎时弥漫了整座教室,大队长家儿子上前去讨,“给把你的黄豆”,这小子常欺侮小亮,小亮给围上来同学一人一把,大队支书儿子骄横的说:“我家没有黄豆你们家怎会有”。小亮怯生生说我:不知道,我娘弄的”。这小子把小亮的半兜炒熟黄豆狠狠抓了一把,饿疯了的孩子们一顿疯抢,一网打尽连兜底都翻着亮出来。可怜小亮,只绝望的看着他们津津有味咀嚼诱人的黄豆。他只有两颗眼泪掉进肚子。

  

  小小黄豆这下闯下了大祸,中午时份,大队支书带着两位民兵,在小亮家中,像是日本鬼子进村般,掘地三尺,找出那半袋流泪的苦黄豆。大黄狗狂吠声中二寡妇被五花大绑被带去了大队部,。

  

  大队支书问二寡妇:“黄豆怎么到你家的”

  

  二寡妇只是一个劲的,嘤嘤泣哭,这是她能说吗,说了对不起黑娃,自己名声扫地,二个孩子还要在村子里活人不,她现在唯一的选择只有沉默,她不信支书哪句话,“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她心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关在大队部仓库里二日里,水米未进。

  

  关在大队部的那天晚上,静悄悄的黑夜里,大队部办公楼像炮楼一样的高耸入云,从办公室窗外射出冰冷的灯光,她想跳入大队旁边是长满荆棘的深沟摔死,又想前面是通往山外的大道要是能见上一面她的黑牛哥,又一想自已做了对不起黑牛娃事,她万念俱毁,心如刀割真不知道怎样面对黑牛哥,她蓬头垢面,腊黄的脸上挂着晶莹剔透两颗泪滴,但唯一希望她要等黑娃回来。

  

  黑牛娃也被从水库工地押解回来路上就知道偷黄豆事,黑牛娃心里知道,仓库保管室的钥匙是保管和队长有,心里感到一丝丝不祥兆头,这分明是有人陷害。

  

  平时软叭叭的黑娃,就在村子批斗大会说,黑牛娃挺起挂在胸膛的纸牌子,斩丁截铁的说:“二寡妇的黄豆,我从牲口饲料偷来送给二寡妇的,这事和他无关”。

  

  村民在台下窃窃私语,像炸了锅似的,有激愤的村民,招土块,瓦砾,砸在黑娃坚硬胸膛,头上脸上,有的女人过来还朝黑娃脸上吐啐口水,黑娃脸上从一开始一直微笑着,他赢了,赢了二寡妇的爱,人生,全部。

  

  胖子队长,在月光下肥胖的小个子越短越小。

  

  第二早,阴沉沉秋雨,光平河水厍的坝面上,飘着二寡妇经常穿的桃红色外套。

  

  善良村民帮着黑牛娃打捞上二寡妇浑身一丝不挂尸体后,打了塑料大棚停放在饲养大场院中。

  

  秋雨还淅沥飘着她多情委屈的眼泪,只有个二小孩跪母亲的灵前,小亮和妮子哭成一个泪人,妮子嘴里不停的叫着:“娘你醒来,娘你醒来,我在也不吃小黄豆了,我只要娘”,小亮一声声不住唤娘声:“娘啊,你要走,你也带上我俩吧……娘啊……”。姊妹俩在冷风凄雨中唤娘声

  

  ,声声催人泪下。他们流的泪比黄豆粒还多。

  

  栓在院旁边老槐下老黄牛,大大眼晴滚落出两粒晶莹透亮的液体。

  

  黑牛娃从那天斗私批修会上以后,一直在沉默,仿佛整个人变成哑吧,但他只说了一句话,央求乡亲们把二寡妇葬在祖坟,这是犯忌的大事,但在他的坚持做了。

 

 

  二寡妇养的那条狗,不吃不喝,在夜深人静时,发出呜呜刺耳的尖叫声,听的人毛骨悚然,村里那是传说是二寡妇魂魄传在狗的身上,每晚在空旷村庄高处哀嚎鸡叫时,胖子队长每晚听到就他家门口嚎叫。一直叫七天后,那只狗也没踪影。

  

  从偷饲料风波后,胖子为了安抚民心,毕竟死了一条人命,怕事闹大,他还是继续让黑牛娃喂牲畜,还给生产队里铡草。后来每次路过饲养室,常能听见他一个人铡草的声音,一早一晚的,仍能听见铡刀“嚓——嚓嚓——”的声响,只不过声音不如以往清脆,不是铡刀钝了,就是他的气力不比从前了。

  

  那一年,他没有在场院的围栏前种花,也不爱打扫院子,常蜷在角落里打瞌睡。队长嫌他老了,学会偷懒了,打发了他。他去了哪里来,是没人知道的,不知他扛着行李卷又会到哪里了,光平村仍如从前一样,经历着人间的生离死别和大自然的风霜雨雪,菊花依然在秋天时静悄悄地绽放,依然有接替黑牛娃的人一早一晚地为牲口铡着草料,但我们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这个光平村是少了一个沉默的寡言的人黑牛娃。

  后来听说,黑牛娃偷饲料事被公社发配西北边最远大山里护林去,临走时,黑牛娃带走了小亮和妮子。

  

  年也是一个阴冷秋天,天空中飘着濛雨潇潇,一个气势礴大的黑黑车队廷着湾湾的乡道开进了光平村,乡道再湾也是回家的道。过世的黑牛娃回村了,小村沸腾了。

  

  黑牛娃去林场后,老实勤劳黑牛娃转成合同工,因祸得福,解决了三个人户口成了非农口,定居林场,小亮和妮子先后考入林业学院,在林场上班,过几年后,小亮下海在当地山中挖出金矿,一夜暴富,顺孝小亮不忘养育恩,他要给他的黑牛伯养老送终,尊黑牛娃临走时遗嘱,死了也要埋在老家祖坟父母身边,因为二寡妇也葬在那里。

  

  全村老少一听黑牛娃回来了,上了年纪老汉们个个一把鼻滴一把泪,全村像当年开批斗会一样全部聚拢了过来,事业有成的小亮要风风光光葬养父,请来县秦剧团名角,公演三天,外带嗦呐吹手还要迎来送往。灵棚依旧还是搭在饲养室大院内,分产到户后,饲养室久不养牲畜房院塌陷,没有昔日牛马成群的热闹,早已没有了一头牲畜。

  

  灵棚内,黑牛娃的遗照端端立在小方卓上,香烟缭绕,黄表泣丧,白烛蜡泪,花圈围绕。小亮妮子和穿一身白白孝衣,披麻戴孝,长跪不起。一直不停在瓦盆中焚烧面值上亿冥币,他不想穷了一辈子黑牛娃,到阴间在受穷,到阴遭地府,过路还要打点奈何桥上的小鬼,打点灌迷魂荡的梦婆,好让黑牛娃到阴间和他母亲二寡妇团聚。

  

  小亮想要热热闹闹办好父亲丧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书记儿子和他一起上过大学后成了知交,请书记儿子当总管,请风水先生,定日子。再请个本村最好的厨师。厨师是这场丧宴席的主角,饭菜的色香味美都由他掌控,请乡亲们吃好事关这场葬礼成败。多年不在村里,要好好款待乡亲们,小亮寻思着,父亲苦了一辈子,一定要把他人生最后这场事一定办好了,也落得方圆百里流传三年五载孝名,对黑牛娃死后盖棺定论,落个好名望,好呆也个是纪念。

  

  前来帮忙亲朋故友很多。帮厨师砌土坯灶头,有的人帮满村借桌椅板凳、碗碟酒杯。黑牛娃丧事,也就成了一村人的大事。村子里人会主动去帮忙,搭席棚子、摘菜叶子,甚至出个点子,或者瞎转悠也是一种人情世故。出出进进,人头攒动。

  

  

小亮葬父新规,只待客,不收礼,在光平村开大劈地头一回,一切安家乡习俗风光办,讲究柏木寿材,画的二龙喜珠的图案,有的亲房还是来送丧礼,大献的花馍,又一茬少年在戏闹声说:“走,拉黑牛爷的臊子面走”。秦雍大地,特有二种面食,花馍和臊子面,红白喜事都吃。后院支起大锅里红色辣椒油烫翻滚出醋辣辣的香味,到底是请来的有名的厨师调的烫就是香。帮厨女人们面都捞不急,吃客们十碗八碗,尽饱一蝶。村民用纯朴人情世故,都在送黑牛娃最后一程。

  

  祭奠的人很多,但来了一位已是风烛残年老人,没有从前那么胖了,颤颤巍巍来到黑牛娃灵前,双膝一跪,声俱泪下:“对不起,黑牛娃,当年事是我送的黄豆,是我冤枉了你和她二婶,该死的是我,你惹在天有灵,饶恕我吧,下辈子变成牛马来还”。点了一柱香后,慢慢站起身后,消失在人们视线中。

  

  光平村的村庄,那里的牛圈,碾盘,水井,鸡鸣、犬吠、婴儿的啼哭,依旧周而复始响着岁月之歌,人们依然会记得这庄里曾经有个叫黑牛娃的人。

  

  看着远去的岁月,多么熟悉劳作身影,远远望去,勤劳乡亲把用石碾子碾滚麦桔杆堆积成长方形麦草垛子码磥村边、路旁、或伫立打麦场的边上。旁边一口铡刀的刀刃上一滴血缓缓流了下来,不知是谁滴的血。一头不知谁家牛悠闲的咀嚼麦草,好像是在咀嚼出黑牛娃一节节细碎的人生。

  

  分产到户后,胖子队长每年在黑牛家坟地旁边一块地什么也不种,就种一片黄豆。

  

  安葬那天早晨,依旧细雨绵绵,又是一个清冷的秋日,一阵秋风吹来,片片枯黄凋零的树叶,飘飘洒洒落在无人问津的坟地,绵雨垂湾了黄豆撑破了肚皮,豆荚自然列开后,一颗颗掉在地上,低沉的黄豆掉落一滴滴是自己血和泪,饥饿的秋风路过一片片即将成熟黄豆地。一波又一波扑向黄豆。

作者简介:

郭明祥,年,陕西凤翔人,现居天水,作品散见《天水晚报》《天水周刊》《秦州文艺》《关山文艺》系天水市楹联学会会员,天水市诗歌学会会员,秦州区作家协会会员

稿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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