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贴士:点击上方"青岛海报"↑一键   如果说连绵起伏的那罗延山峰如莲瓣儿,那山腹之中的华严寺便恰好处在莲瓣儿环绕的莲蕊之上。三百多年前,辞官归隐的大明御史黄宗昌为存西哲演教旧迹,来崂东那罗延山卜筑佛庵。其时想必第一眼,便相中此地绝佳风水:三面环山,一面襟海。涧壑幽而不深,泉石清而多奇。松风与浪涛唱和,籁爽清夜。山光共海色凄迷,波浸远天。于是便严谨布局,精心勾划。依山就势,阶梯渐进。虽兴亡更替不改其志,到清朝顺治九年其子黄坦承继父事,终于在山海林泉之间巧夺天工,筑成这庄严雄伟之佛刹。乃至上世纪末作为旅游胜地开发地方政府再加修缮,上铺石阶直达那罗延窟,下矗雕像开光观音法显,方外清寂的礼佛净土,这才成今日熙熙攘攘的“华藏世界”。

  迎着涧底吹来的飒飒清风,耳闻苍松古木间传出的祥和佛唱,从沿海盘旋的华严路西上,有岛上武林人士为“螳螂拳”开山祖师于七所立的半身石像。石像乍髯浓眉,凝目远眺东海烟波。神色之间,依稀一派睨视天下的气概。

  据传,当年这个胶东地界上著名的猛人、尚侠率性的栖霞汉子,曾与三万“八旗”精锐在锯齿山周旋数月。最终事败,这才在华严寺出家避难。一股抑郁之气不得发泄,便独创“心欲动而手足齐动,招架打不架也打”的螳螂拳法流传后世。甚至到了一百一十三岁圆寂前夕,还“发石掘地”,取出当年藏匿的“凝血寒刀”,演练完成一个套路之后才阖然长逝。史学界谓之“半生长老,一代枭雄”,评价当是恰如其分。

  但我却宁愿相信,这个后来作了华严寺第三代主持的“枭雄”于七,历经七十年青灯古佛,夜阑清磬,心态该是早如首创华严的大明御史黄宗昌一样,从仕途之中的耿介刚直,变为林泉之下的平和宽容。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人生短暂,花木草叶俱是极乐世界。往事如烟,逞强争雄不过痴者愚顽。

  就佛道而言,我始终认为佛家是入世的,慈悲而通俗。所谓一切众生皆有佛性,有佛性者皆可成佛。而道家则是出世的,通玄而孤洁。所谓炉火熊熊,丹药难成。长生不得,羽化飞升。对芸芸众生而言,佛家较于道教,总是照抚更多的人,能够触动更多人的心灵脆弱。被朝廷缉拿的于七不入“九宫八观七十二庵”任何一家道观,而皈依了大崂山唯一的佛界华严寺,应该是穷途迷茫之际,蓦然回首而见灯火阑珊吧?

  寺居造化胜地,自然多留历代名人的墨迹石刻。若“山海奇观”、“东瀛晓色”、“烟岚高旷”、“莲池海会”等辞书俱佳者,不可胜数。然最受今人喜爱的,却是藏有第一代主持慈沾骨殖的塔院门外,巨石上的一个偌大篆体“缘”字。虽是近年来开发之蛇足景点,川流不息进寺的男女却大多在此暂留,于“缘”字之前牵手留影。慈沾和尚无形之中,又作了世间痴男信女结缘的见证。想来这位临济宗门下高僧当年既然能包容杀劫深重的于七,些许小事当是乐得多一份功德。

  也许正如即墨黄氏结缘大崂山乃有华严寺一样,尘世内外,事事都要讲求一个缘字。人与人结缘,便是友谊爱情。事与事结缘,便是发展共进。尘世间的一切相互结缘,便是欣欣向荣的和谐世界了!

  松涛阵阵,海浪声声,华严寺梵乐清音再起。而我听来,三者合奏的不过是有容乃大,广结善缘。

————华楼

  华楼居崂山西麓,虽号称“崂山第一奇峰”,却因开发晚而游人不多。与妻、妹极小女一行数人登上“南天门”之时,四周尚寂寥无人。唯若有还无的山风呼啸隐隐,沾衣欲湿的雨雾疾飞突走。悄悄然似乎随时都会有衣袂翩然的仙人出没。带着这种希翼心境踏入全真道教华山派圣地“华楼宫”,湿漉漉脚步便迈出些水墨山水之意。两三名女道于阶前闲坐,对我们视而不见目光疏淡如水。想必其心也如庭院里的那两株高大银杏,一坐便有了七百多年的沧桑阅历。

  “华楼宫”建于元泰定二年(公元年),背依“华表”、“凌烟”诸峰崮,面向三面空旷峡谷,为三殿并列结构。三面峡谷之内,遍植茂密翠竹,染山岩而成块绿。如是,“华楼宫”便如翠竹上的一滴晶莹露珠了。在“华楼宫”阶前举目,但见谷中林间云蒸气蔚,山峰或隐或现。大自然造化之奇,令人叹为观止。全真华山派道士设道场于此,真是道法自然。正如自然即道,全在存在与虚无、有知与未知之间。

  “华楼宫”之右“翠屏岩”上有“玉皇洞”,乃人工于巨石上斧凿而成。想必是全真道士当年闭关苦修地方。然旁边篱笆围出的菜畦,却又使这人迹罕至的苦修之地有了些田园气。滚滚红尘之中纵有出世之心,也走不太远。信然。

  山下烟霞山上楼,丹梯蹑足小勾留。置身虽在烟霞上,共有烟霞在上头。出“华楼宫”于烟霞雨雾之中几番盘旋,就是隐藏在烟霞之中的“华表峰”了。“华表峰”乃巨石堆叠而成,状如华表,形似高楼,四面险峻如削。月白风清之夜攀附上去,列菜蔬泉酿,以天地为幕帐,以松涛为鸣弦。把盏邀月而饮大醉一场,虽不为神仙,亦几似也!

  “华表峰”难上,较“华表峰”尤为险峻的“凌烟崮”却能达。因“凌烟崮”上,有全真道士刘志坚的遗蜕,故后人便环绕“凌烟崮”修了险梯。刘志坚号“云岩子”,是“凌烟崮”下“华楼宫”的创建者,全真道教“华山派”第二代掌教。据传,他有一身横练功夫,能够坠崖不死。修道前掌管元朝英王府鹰坊,出家后却看破生死,把自己遗体镶嵌在“凌烟崮”之巅的石罅内,无论寒霜雨雪还是日丽风和,岩石一样示人。

  片石如孤烟,谁如云岩子?世上之人皆畏死,甚至讳于言死。其实,急急流年,滔滔逝水。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畏死讳死又如何?在安逸于生命时候想想功名利禄的湮灭,也许会有别开生面的启境,旷达向上的开朗吧?

  相较于死亡,冰刀霜剑不过如此,和风细雨不过如此。

  快我凌虚超象外,振衣千仞响天风!站在“凌烟崮”上,仿佛我也化作天地之间的一块岩石了。

上山时候跟妻女及大妹后面亦步亦趋,生怕她们失足,到也未觉什么。从“凌烟崮”上下来,才觉到浑身乏力。渐行渐远,便觉离我所知道的全真道教也远了。尘间凡世,孝父母爱亲朋,人之至性。而“无心为本,忘言为用,柔弱为根,清净为基”的全真教却疏于孝,寡于情。不但难以匡正世风,就是超然物外独善其身,恐亦非得“云岩子”刘志坚那样一身横练硬功不可。这样想来,枯坐书斋时候那些入山修道的虚妄念头儿,不提也罢!

————白云洞

自仰口关帝庙南下,密林之中沿陡峻如梯的山路几个起伏攀越,便到达昔日崂山十四景之一的“云洞蟠松”所在,大仙山白云洞了。如果说崂山南北九水以幽幻名胜,上宫下宫以静逸出世,华严华楼以清奇闻达,那白云洞就当概之以旷远爽寂,而擅游者慧心。

即墨先贤蓝水先生诗云:白云深处白云洞,日日洞口白云封。惊看云中龙出没,一株洞后百年松。如今,虽然白云洞后那株龙翔凤翥的“华盖”古松早已毁于战火,观日沐月的“青龙阁”也屋顶坍塌,为藤蔓所迷,但却丝毫不能削减这处“神窟仙宅”的别样景致。攀上雄伟俯瞰的“青龙石”遥望东南,视线无遮无碍,天地之间一派空阔。万顷碧海如盘,错落海岛翠螺堆叠。舟叶飘零,清风徐来。一杯在手,便觉人生盛宴风光无限。尘世间一切蝇营狗苟,渺然不值一哂。

洁白烟云于物我两忘之际自幽谷中悄然漫出,如堆絮叠棉轻舒漫卷。似万马奔腾迟疑不前。无奈后继者的促拥撞上绝壁,就骤然直上,疑作山里人家的袅袅炊烟。

涧壑渐为之充盈,峰峦渐为之迷失。恰似曲终人散,知己不知重逢于何年。说不出的寂寥怅然……

那就揖别“青龙石”上的千年银杏下来,进白云洞去独自消磨那份寂寥和怅然吧!白云洞门额上方,是清代翰林尹琳基所题“白云洞”三个大字。字体出世的淡远之中,有别样的雄浑之势。

喻雄浑于淡远之中,不单是写字作文的大境界,也当是我辈处世做事,该追慕的一种大境界吧?

这是一处由巨石构架而成的天然石洞,虽仅十几个平米深广,却是有仙则名。草庐虽陋,尽栖卧龙之士。“砚水净荡海底垢,笔尖点消万古愁”的蒲松龄不登公侯朱门,却来这里叩访山间逸老。“藏园老人”傅沅叔曾亲为题壁:“夜月清皎,海气苍寒。玩石扶松,飘然登仙。”抗战时期,青岛特别市市长李先良甚至以此作“迎宾馆”,招待各方抗日志士。因此往大里说,这里还是“黄海饭店”的前身呢!

而就是这样一处有着丰厚人文积淀的人间仙境,年却毁于日寇之手,洞藏文物也被洗劫一空。邹全阳等六名积德行善的全真道士,也被残杀于古洞之前。这处远离尘世的方外净土,从那以后再也没了清静无为的磬音道乐,只剩下周边山林“青保”总队保家卫国的枪炮轰鸣……

近些年来随着大崂山名达中外,听说人们颇有些恢复白云洞旧观意思。而我却还是倾向继续保留这白云深处的断壁残垣,不赞成以开发的名义,让历史的伤口轻易愈合。因为我坚信在不愈合的历史疮疤上面,会长出蓬蓬勃勃的生命之树。且树上必定会结一些以苦难为核、辛酸为汁的果子。当我们把那些果子刚绝地咀嚼吞咽,必然会产生别样的雄起和坚强!

————迷魂涧

  自沙子口大河东森林公园东向入崂山,沿潺潺涧水上行,便是崂山之幽境迷魂涧。

  人以名显,山因水活。有经年不涸之泉水,地处北方的崂山便植被常青,在天下名山之中,总象个蓬蓬勃勃的年轻后生。欲寻店铺购些瓶装饮水,本地驴友山谷哂笑:游崂山携饮水,若入酒肆而自带俗酿。

  俯身以手为杯,取涧水饮,果然纯甘清冽。山涧凹处积水成潭,三五米深亦清澈见底。再深处,便是一种叫人怜爱般的深蓝。宛如梦中,我们早已远去的童年。

  沿石罅断断续续的涧水继续前行,便林木渐密,花香愈浓,鸟鸣涧更幽。

  林木中还是以松树为多,多得弥眼苍翠,一派浩莽。但杂以其间的槐树楸树梧桐,却也并不自以为是,卓而不群。大家活得都不容易,于是在岩间石缝彼此盘根错节,和谐共处。忽闻犬吠声起,密林深处峰回路转,豁然有户人家。拾阶而上,早有一年过半百山民拱手迎出:客官远足不易!突然便有入戏感觉,欲迈开台步入座小憩。驴友踏雪急止暗告:深涧人迹罕至,稀客岂能轻饶?慌拱手作别,谎称归来时再作叨扰。

  迷魂涧何以迷魂?以为原因有三。其一,因涧内草深林密,遮天蔽日。入涧后七折八拐,很容易失去方向感。其二,因涧中有涧,涧还套涧。稍不留意,便会差之毫厘而南辕北辙。其三呢,就是因为各种野花山药的混合迷香,使人不觉迷醉而失魂了。

  先是能够辩出的清淡槐香和浓烈的野菊之香,再往里走,又有一种苦杏仁味儿的山药之香。然后就杂和起来分辨不清的迷香了。并且那迷香越来越是浓烈。

  我到过“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西湖,见识过“芙蓉国里尽朝晖”的菏泽,也去过洛阳的牡丹园。可它们的花香,都没有迷魂涧花香之浓之烈。也许是深涧幽幽,花香磅礴郁积之故?在这样浓烈的“迷香阵”里,就想躺到涧底的大青石上,就着浓烈浓烈的花香甜甜地睡上一觉。

  一个采药山民不知从哪里冒出,与我们坐下盘桓。拿出采来草药相视,我们竟多半不识。山民便得意夸耀:大崂山虽无蚩尤未猎之兽,却多神农不尝之草。并且这些年,又有野山参现世了!去年一关外游客迷途,露宿深山。局促一夜醒来,发现自己竟睡在一棵百年巨参之旁!

  山民说着,眼中是无限的向往:一百二十多年的参娃娃,无价之宝啊!

  驴友山古为他不平:你终年采药不得,他一个迷途的外地人反而得去。天道不公啊!

  不料山民竟豁达一笑: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有莫强求。山神爷要把无价宝给谁,总有他的道理。苛意不得,强求不得的!说罢大笑隐于密林深处,使人怀疑他是否真的出现过,并曾与我们共语。

  人生最难堪破之处,便是苛意与强求吧。譬如东野此行,便是苛意遣怀,强求自己忘掉一个人。闻山民语,顿有感怀。便借手机微弱信号,编一短信发出:苛意的遗忘是最深刻的思念。此地花香迷人魂魄,更有清风沁人心脾。有日携子之手而共游之,人生至乐也!

  短信能否穿越密林飞出深涧被她读到?东野已不再苛意强求了。

  忽闻隐隐有闷雷声起,驴友踏雪惊呼:山雨欲来!速往高处避之以防山洪!

  便纷携弱子幼女攀登高处。孰料登高一望,纷纷哑然失笑。

  原来,一股泉水从高岩之上飞泻而下,经不知数千百年冲击,高岩下巨石已被掏空成鼓。泉水从石鼓里面婉转流出,拨动碎石便声如闷雷。想彼此刚才狼狈之相,只有叹大自然之神工鬼斧。

  立于绝壁之上俯看迷魂涧,果然地势凶险,峰峦叠嶂,层出无穷。东野行伍出身,略知兵。兵家有云:山岚叠嶂处(即有视觉差),宜用伏兵。难怪当年,崂山游击队多次在此设伏伏击日寇,少有无功。想如今这些幽涧深壑之地,当年曾是多少倭贼鬼子的葬身之所?

  日过午后再回那深涧野店,才发现那不过是一看护林场陋屋。半百老者早已杀鸡作食,立于门前迎候。再若拒绝,于心何忍?况我们说过归途在此就餐。山里人说话,一诺千金。

  茶是屋后自种自采之崂山绿,水是涧内溢流而出的崂山水,鸡是房前自由觅食的崂山鸡。再如拳头菜、蒇树芽儿、松菇……都是自采自晒之崂山特产。以家常厨艺作来,风味别具一格,足以笑傲星级盛宴。大快耳颐之余,不由暗叫惭愧。原来老者先前相邀,品茶吃樱桃皆不收钱。

  一番酒酣耳热,再与老者共语,便能示人腹心,坦诚相见。互问姓名,竟还是同宗同族!老者云祖上自故乡迁来此地,历时已有百年。细话家常,便只有乡情亲情浓浓,溶于涧底野风。于是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相与谐笑于深谷幽涧,不觉日坠而彩霞满天。

  听老者有云,初至迷魂涧,少有不迷失而晕向者。概人人皆喜其迷魂,欲以短暂迷失而自娱也?正如人欲寻醉,泉水也是烈醇。

  在人生的长路上,有时候能够自我迷失一下,也好。因为此时,我们已走在回家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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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逸狂客,山东即墨人。作家。出版有《坐堂追饷》、《铁血顺风号》、《烟火孤城》、《我的野蛮同桌》。

代表作:《双车错》、《洪门令》、《瞒天过海》、《坐上火车走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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