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的迷迭香

(一)

「童羿澄，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

(二)

9/13星期三

那天，我和闺蜜在聊天，她提到了她喜欢的人。

「什么样的告白能让我感动呢...肯定是情书啊！」

「情书？」我问道，「就这样吗？」

「你也知道，在公开场合被告白很尴尬啊。」

「那壁咚呢？」

「我可能会直接把他踹开。」

我竖起大拇指，夸奖道：「不愧是你，厉害厉害！」

「再说了，有什么比在青春时期收到一封情书更令人心动呢？」

(三)

这是我第一次当红娘，但绝对是最失败的一次。

「班长，你帮我问一下金阳桾有没有Line？」

由于通讯软件发达，社交媒体种类繁多，每个人的习惯也不同，所以我被拉来传话。

我帮她问到了。

(四)

9/14星期四

「班长，你先自己走吧。」放学时，童羿澄这样对我说。

「怎么了？」

「昨天金阳桾发消息给我，让我放学等他一下。」

「那我先走了！」

我也没当回事，就先离开了。

(五)

9/15星期五

第一天

不知为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爱情的气息。

她兴高采烈地跑来告诉我：“班长，你别告诉别人啊！”

「怎么了？」

「昨天金阳桾向我表白了，看！他送给我的情书！」

『童羿澄，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

错别字很多，但每句都是真心话。

「铁树开花了！」我开玩笑说，“两个大直男能在一起，也挺不容易的。”

「童羿澄！」金阳桾喊道，“给你的，接过来！”

接着，一个“草圈”就飞了过来。

「草圈？」童羿澄一脸疑惑，“你送我这个干嘛？”

金阳桾结巴地说：“你昨天不是说想要一个手链吗...我想女生会喜欢这种东西...”

世纪大直男，果然名不虚传。

童羿澄跳了起来，勾住了金阳桾的肩膀，说：“你认识我这么多天还不了解我的个性吗？”

「我家门口刚好有啊...我还想送你玫瑰花呢！」

他们还是一如往常，童羿澄追着金阳桾打闹，金阳桾也一样扮鬼脸回应她，一样在考试时，他们分别是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

「河马，你知道迷迭香的花语是什么吗？」

「迷迭香的花语，是美好的回忆哦！」

(六)

星期五的下午，我们有英文课，杨老师的课一向充满了趣味和幽默，但今天却异常平淡，让全班都感到不对劲。

"老师！"颜品皓举手说道，"今天只是普通上课吗？你是不是有什么花招要出？"

"BINGO！"杨老师贼笑着说道，"我要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大约三十年前，那时我还在上高中，准备考师范。因为压力很大，所以全班提议要玩一个游戏。

"当时很流行玩『时空胶囊』，我们决定写一封信，装进时空胶囊里，然后等三十年后，也就是我们学校百年校庆时再打开它。

"上个星期六刚好是我们回去开胶囊的日子，结果发现，有人误把橡皮糖装进去了，现在都发霉了！贴在他的纸上，我们全班都笑疯了，因为他的纸上写着：

『三十年后打开时，我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我就不信傅绮琳会拒绝我的表白！』"

我们全班都笑了，因为我们班里也有一个叫做傅绮琳的人，不过他是男生，名叫"傅棨霖"。

"老师！你是要我们也来玩吗？"

"OH!myhoney，当然啦，你怎么这么聪明呢，来，亲一个~mua~"

杨老师从大箱子里拿出了胶囊和一张纸，让我们写下要给未来的信，然后埋在操场里。

我看着童羿澄和金阳桾互相对视了一眼，露出了甜蜜的笑容，写下了几句话。童羿澄把杨劲的情书和一支迷迭香放进了胶囊里。

至少在胶囊里留下一些美好的誓言，这感觉真不错。

(七)

星期五过后，我们迎来了连续两天的周末。

而那些热恋中的小情侣，只能通过网络交流。

"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小皮筋？"

"要干嘛用？"

"代表我有女朋友啊！"

"你真是无聊！"

"拜托啦！"

"可是被同学知道了，又会在那里胡说八道。"

"怕什么？又没有做亏心事。"

"好不好啦，宝贝~"

"烦死了，别叫宝贝了。"

"那叫猪猪好了。"

"你才是猪！"

童羿澄一边和他打情骂俏，一边跟我炫耀道："他一直找我要小皮筋，我就一直告诉他不用啊，我的头发我自己可以绑。"

"你要给他吗？"我问道，"以我们班那些没事找事的同学，要是发现了也挺麻烦的。"

"还是算了吧！"

虽然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我相信她现在一定是一脸少女怀春的模样。

童羿澄长得并不算好看，但性格爽朗，和男生相处得很好，经常拿着生物课的木棒在教室里追着男同学跑，没想到她竟然是我们班里第一个谈恋爱的人。

她就是那种一谈恋爱就没头脑的类型。

"不过你们现在谈恋爱，有点早吧？"我说道。

"你以为我们已经上了高中或者大学了吗？

不，我们刚刚进入初中。

"我有个同学在国小时就交了三个男朋友呢！"她不服气地说，"我们算晚的了！"

"好吧，好吧！"我说道，"不过我要提醒你，通常这个年纪谈恋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她没有回答。

肯定是又转过头去和金阳桾甜言蜜语了。

童羿澄和金阳桾一整晚都在聊天，从学校的琐事聊到母校的趣事，从家里的闹剧聊到政治的议题，每一句话都有回应。

这种全心全意的交流，是成年人的恋爱体验所不具备的。

(八)

9/16星期六

第二天

「颜品皓竟然抢走了我的阳桾！」

看到这条消息时，我不禁愣了一下，颜品皓不是男生吗？虽然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化了，我也不排斥同性恋，但是...???

「班长，你是不是想多了？」

我急忙回道：“没有啊，怎么可能？”

童羿澄又继续抱怨道：“都怪颜品皓！还有林郡曜，志愿者人数不足不去找别人，偏偏找阳桾，他都不回我消息。”

还发了一个生气的表情包。

「这很正常啊！」我回答道，“又不是整天都待在网上，你当他是蜘蛛啊？”

「可是他以前都会秒回啊！」

「你还是给他一点空间吧？」我无奈地答道。

我没等她回复，就去做我的事情了。

我说过，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空间，不可能一心一意地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一个人身上，金阳桾是这样，我也是。

我补习班的作业还没做完，哪有时间听她唠叨？

到了下午，我无聊地躺在沙发上刷手机，刚打开手机，就接连收到了闺蜜的消息。

「班长，他怎么还没回我消息？」12:00

「班长，你妈妈到家了吗？」12:05

「？」12:07

「班亲会结束了吗？」12:10

未接来电12:15

未接来电12:18

未接来电12:23

「他们志愿者有留下来吗？」12:59

「我问颜品皓，他说金阳桾早就回家了啊！他都不回我消息。」13:05

「他会不会出什么事啊？」13:12

......

爱情真可怕。

我赶紧安慰她说：“也许他只是太累了，就睡着了。”

「哦。」

看得出来，她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几个小时过去了，接近黄昏时，她又发消息给我。

「他看了我的消息不回！！」

「他可能...在忙自己的事情吧？」我回答道。

「他一开始说，只要我发消息，他一定会秒回。」

「唉呀，男人的话不能全信，你知道吗？」

「哼！我生气了！不理他了！」

尽管这么说，但她的手还是诚实地给金阳桾打了一连串电话。

「宝宝，你去哪里了？」

「再不回我我就要生气了喔！」

Balabalabalabalabala

「医院了。」

「抱歉。」

光是这一句话，足以让童羿澄心中的焦躁平静下来。

「那就好。身体有好一点吗？」

「有。」

「我都快担心死了。」

「没有下次了！」

「下次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别生气了，星期一我帮你买你喜欢吃的。」

「那我要巧克力！」

「好。」

同样，两人又聊了一个通宵，但金阳桾的话明显少了许多，几乎都是童羿澄一个人在说话。

第二天过去了。

(九)

9/17星期日

第三天

又到了中午，爸妈都外出了，姐姐去同学家做报告，我独自一人吃着微波午餐。

“班长，阳桾都不理我了怎么办？”

她随后发来一张截图，里面全是童羿澄一个人在说话，而金阳桾只是偶尔回复一些简单的词语如“嗯”、“哈哈”之类的。

“你看，我就知道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

“他说好会一直陪我聊天的...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聊得还挺开心的。”

“他现在变得好敷衍，刚开始在一起时话特别多，在一起久了就不理我了！”

我有些尴尬，回复道：“你们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星期吧？”

“是的，还不到！”

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但还不确定，所以没有告诉她。

“他甚至不肯和我换情侣头像，真的越来越敷衍了！”

“要不我帮你找个感情咨询的人谈一谈？”我提议说，“我认识一个做这方面工作的，也许能帮到你。”

童羿澄同意了，我随后联系了朋友。

“我就知道你会帮我找工作的，”他说，“我可不是专业的，我只是个半熟手。”

“就帮我这一次吧~”我说，“专业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他对我们的感情是认真的还是敷衍的。”

“我们说的是那个女孩吧？”

“对。”

“我明白了，我这次帮你最后一次。”

“谢谢你，恒。”

我不确定能不能解决问题，但我决定一试。

过了一会儿，恒回复了我的信息。

“以后找别人谈感情不要找我了。”

看得出他很生气。

“我和他说了几乎要摔手机了，问他什么他都不知道。”

恒传来了咨询的截图，主要围绕着消息回复速度和他对她的态度。

尽管从他的回答中也能看出他的敷衍和不耐烦，但还是有一些端倪可循。

总的来说，金阳桾并不忙，他也看到了消息，只是当时不想回复。他并不认为马上回复消息是重要的事情，所以他不会主动回复消息，也不会因为别人没有立即回他而有所感觉，对他来说，回复消息只是一件随便的事情。对他来说，恋爱并不意味着必须一直在一起、一直聊天。

但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也忘记了和她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

他甚至忘记了曾经承诺要立即回复消息的事情。

我和恒整理完重点，正准备向童羿澄汇报结果时。

“等一下，”

“我们分手了。”

当我看到消息时，愣住了。

但我随即想到：是啊！他们本来就不可能长久。

“他妈妈不同意他谈恋爱。”

童羿澄把聊天截图发给了我。

“不用再送我小熊了。”

“为什么？是什么原因？”

“我妈妈不让我谈恋爱，说高中时再考虑。”

“所以你要和我分手？”

“嗯...是的，我也没有办法。”

“没关系！等你能谈恋爱的时候再来找我，我会在这里等你。”

“好的。”

屏幕上出现了久违的沉默。

“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童羿澄先开口问道。

“可以。就像平时一样就好。”

“那我们还能一起回家吗？”

“不用了。”

“至少还能一起走吗？连一起走都不行吗？”

“不用了。”

“为什么？又不会怎样。”

“只是不想和你一起走。”

“你明明知道会这样，那为什么还要和我表白，为什么不等你真的能谈恋爱的时候再和我在一起呢？”

“对不起。”

三天的友谊，都在这句“对不起”中结束了。

曾经有人说过：“如果对不起有用，那还需要法律干什么？”

如果对不起有用，那么人们也不会感到伤心了。

只用一句“对不起”就足够了。

童羿澄哭得很惨。

也许是对这段短暂恋情的可惜，也许是真情流露，也许只是为了难过而难过，为了哭泣而哭泣。

“那你觉得，金阳桾会难过吗？”我问道。

“不会。但我很难过。”

“那我问你，当初和他在一起的理由是什么？”

“你真的喜欢他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传来了几个“忍住不哭”的表情图。

（十）

这场戏就这样画上了句号。

舞台上的人们欢声笑语，最终离开了舞台。

我仿佛是在看戏的观众，站在一旁，看得清楚他们的一切，包括未来。

旁观者清楚，参与者迷茫。

三天时间，她还来不及爱上他，还没来得及体验恋爱，就结束了。

三天时间，他却经历了别人三年的恋爱历程：热恋、冷却，最终分手。

这三天，荒诞如闹剧，混乱如胡闹，不正经如儿戏，又淡然如未曾发生。

所有这一切，在他轻轻的一句“对不起”中，被悄然从现实中抹去。

这三天的迷迭香，似乎从未存在过。

人，依旧一天天地改变。

日子，依旧一天天地流逝。

世界，依旧一天天地转动。

没有人再提及这段恋情，它被尘封在属于“青春”的迷迭香中，既是属于她的，也是属于他的。

他们用三天时间，教会对方如何去爱和被爱。

学会了之后，各自奔向了不同的方向。

一段独一无二的美好回忆，三天的迷迭香。

（十一）

就这样，一路走到了会考、毕业、高中。

童羿澄喜欢过很多男生，但从未告白过；金阳桾暗恋过一个女生，直到毕业典礼那天才向她表白，可惜被拒绝了。

他们都不再提及那段迷迭香。

当金阳桾向童羿澄表白时，我问道：“你不会感到难过吗？”

“难过？为什么要难过？”童羿澄不解地反问道，“我现在喜欢的是凌汜昊、章彬佑…并不是喜欢金阳桾，为什么要难过？他如果现在向我表白我也不会接受啊！”

“不知道是谁说过『等你能谈恋爱的时候再来找我，我会一直在这里』。”

“谁啊？”

“难道你忘了？”

“忘了什么？金阳桾说过这种话吗？”

看来她真的忘了。

忘了也罢，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