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青宫方向的夜空上方绽开了一朵又朵的烟火,照亮了半边的天空,喧闹和欢笑声不时随风阵阵飘来,更映衬出德顺宫的寂静。我坐在铜镜前,镜中的女子雪肌艳骨,正值芳华――只是不知这美貌还能替我赢得皇上的恩宠多久?“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后宫从来都是皇上的温柔乡,却是妃子们杀戮的战场。不见刀光剑影,不见横尸硝烟,却往往比最惨烈的战役更人胆战心惊,如履薄冰。房内的蜡烛被夜风吹灭了,宫女小荷擦亮了火折子想重新点燃,我挥了挥手:“罢了,就这么灭着吧,你可以下去了。”小荷乖巧地福了福身告退,我走到窗前,夜色里有股淡淡的烟火燃烧后的硫磺味。安青宫那方的热闹已散,这个时间,皇上或许已经与新妃在龙凤帐内抵死缠绵了吧。幸好这新妃不是旁人,而是我的亲妹妹阿骨朵儿,封号朵妃。她自小便羡慕我跃上枝头成凤凰,在她的百般哀求下,我半推半就地将她引荐给皇上。纵使皇上对我格外恩宠又怎样,仍然无法阻止他将来爱上别的美人,将今日给我的宠爱又如常给了旁人――那不如就由我的妹妹来承接了这恩宠。如今她依计受封得宠,进行得如此顺利我应该觉得高兴才是,可心里仍免不了有几分失落和惆怅。他爱我时或许是真的爱我,赏之不尽的奇珍异宝,说不尽的甜言蜜语。但他到底是天子,偌大后宫妃子三千,无边的心里不知又藏了几张笑脸。我永远只是几百分甚至几千分之一。夜凉如水,月色皎洁如银,落了一地,像是谁荒凉的心事。皇上已有几日没有来德顺宫了,他身边的贴身小太监小蔡子告诉我,这几日御花园里牡丹开得正好,皇上有时与大臣们处理完国事,会独自走一走。我估摸着时间,独自坐在凉亭里,发髻旁别了一朵刚刚离开枝头的芍药,娇艳欲滴。果然没过多久,我便瞥到那抹熟悉的金色龙袍,假意背对着他,直到他揽住我肩膀时还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臣妾给皇上请安。”我匆忙起身屈膝请安,差点撞到皇上的下巴。“这里又没什么外人,爱妃何必如此生疏。”皇上看起来心情不错,拉着我的手一起坐下,“朕也好几日没见爱妃了。”“皇上现在有了朵妃,哪还能想起臣妾啊。”我半嗔半怒,似真非假,呷一些小小飞醋,让皇上知道我着紧他便达到目的了。果然他龙心大悦,哈哈大笑起来。我眉眼含笑地抬起头,还想说什么,却在眼风掠过他身后的人时整个人愣了愣。卫天南……竟然是卫天南!他怎会出现在这里……“皇上今天怎么有雅兴逛御花园啊?小蔡子没跟着您吗?”我收敛神色,不动声色地问。“小蔡子替朕跑腿去了。对了,这是科举武试新科探花骆青衫,朕今日刚钦点他为御前带刀侍卫。骆侍卫可有一手百步穿杨的绝技,他日叫他表演给众爱妃瞧瞧。”骆青衫微微一笑,拂袖跪拜在我面前:“皇上过誉了。青衫初进宫,刚才忘记向娘娘请安,还请娘娘赎罪。”说罢他微微抬起头,似笑非笑、似看非看地瞥我一眼,我的后脊霎时憋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心肝在胸腔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分明不是骆青衫,他分明就是卫天南!卫天南,我青梅竹马的少年郎。

彼时我是阿骨家受尽宠爱的大小姐,他是贫寒猎户家质朴纯真的少年神箭手。十三岁那年我玩心正重,大雪纷繁时独自溜上山寻找传说里的银狐。幼时乳娘常与我说一只银狐的故事。她说我出生那日下了好大的雪,额娘在床上痛了一天一夜都生不下我,产婆说凶多吉少,大家都急得不行。那时候乳娘等在产房外,不知是眼花还是真的,看到一只小小的银狐趴在墙头,可是它跃下地时又突然没了影。然后只听“哇”的一声婴儿啼哭,我降生了。大字不识的乳娘从此坚信我是银狐转世,长大后必不是凡夫俗子,她将我遗传自我额娘的美貌也成了印证银狐传说的一项佐证。老人们说,银狐只在鹅毛大雪的天气才出来觅食,因毛色与雪色一样洁白无瑕,亲眼见到的几率少之又少。那时年少,隆冬二月突下起漫天飞雪,我便动了寻找银狐的念头。谁知银狐没找到,我误踩了猎人挖的兽坑,整个人被困在七尺余深的土坑里上不得,下不得。大雪下了约莫几个时辰,我的睫毛上都凝出了细小的雪粒,肩头早落了一层薄薄的积雪。我起先还在小坑里蹦来蹦去,怕一坐下来就冻死了。可很快饥饿、寒冷和疲劳三座大山向我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好像有人在戳我的肩膀。我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双像夜空里的星星那么闪亮明媚的眼睛。是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双颊上浮现健康的红润,在我直视的目光下,那红润越来越明显。那便是少年卫天南,一名不文的猎户少年。他把我从兽坑里救了出来,又因为下山的路被崩落的积雪掩埋,所以把我带回他家的小木屋。卫天南的娘亲早逝,从小和他爹还有弟弟生活,小木屋里没有一丝女性化的气息。我披着厚厚的棉被坐在炕上打量着陌生的环境,而他则手脚麻利地给我煮野味肉汤。后来的很多记忆都模糊了,但我永远记得那碗野味肉汤的鲜美,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次我偷溜出去差点遇险,阿玛气得三天没理我,罚我一整个冬天都不许迈出房门,禁足三个月。阿骨朵儿每次出去见了什么新奇玩意儿,总要到我房里绘声绘色地说上一通,然后意犹未尽地说:“可惜姐姐你不能亲自去看看。”一边说还一边拿眼风看我。我知,她只是想让我忌妒她的自由。可是我偏偏不遂她的意,抄着诗词歌赋、四书五经,眼观鼻、鼻观心,对她地炫耀只是淡淡微笑。因为我有更好玩的事情――我和卫天南约定,等开春的时候他带我去打猎。十四岁那年的春夏,大约是我人生里最快乐的一段岁月。我谎称拜了一位学琴的老师,每隔二日便要到老师府上学琴,所以有很多出去玩的机会。学琴是真,老师也是真,但是学琴的频率却不是每隔二日,而是四日,每四天我就有一天是和卫天南在一起。那段时间,卫天南带着我翻山越岭,骑过小毛驴、牵过小马驹,追过兔子、逮过松鼠,钓过小鱼、捉过虾子……什么好玩的都玩过一遍。我记得那年夏始春余的时候,十六岁的卫天南蒙着我的眼睛,领着我不知走到何处,我只觉得一阵阵清凉的山风直扑我的脸颊。“这是哪儿啊……”我话还没说完,卫天南就解开了我眼睛上的布条,“啊……”看清脚下便是万丈悬崖后,我吓得往后缩了几步,而后又小心地探出头,悬崖深处,一汪碧绿的湖水如一枚上好的翡翠折射着凌凌的阳光。“你不是一直说想像只鸟儿般飞起来吗?今天就让你梦想成真。”卫天南在阳光下眯着眼睛对我说。他并不等我有所回答,就将随身携带的牛皮绳索甩到对崖的古树上缠成结,另一头系在这头的参天古木上。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可是猜想总是好玩的玩意儿。“你在干什么呢?”卫天南似乎是做好了准备工作,突然红着脸说声:“对不住了。”他轻轻揽住了我的腰,顺手用绸带扎成结,然后单手抓着弧形绳套,从之前架好的牛皮绳索顺势下滑。

因为两边悬崖的高度落差,我和他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我又惊又喜地尖叫起来――惊的是我们俩悬于碧玉般的湖面百丈有余,少有差池就跌落湖中或许性命不保,喜的是卫天南果真没有食言,凉爽的山风吹过我的耳畔,我大着胆子张开手臂,真的犹如鸟雀展翅。“哇呜――”我欢呼大叫起来,声音在山谷间一阵阵飞旋环绕。我快乐得忘记男女之别,紧紧抱住卫天南,告诉他我的喜悦是那样盛大。卫天南眉眼舒展,在这蓝天碧水间,在我耳边轻声说:“莞尔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莞尔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幸福?什么是幸福呢?阿玛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是这世上最大的幸福。我的十五岁生日还未到,卫天南与我约定上门提亲的日子还在遥远的将来,圣旨便下来了。我哭过闹过,绝食过抗议过,可是这次阿玛似乎狠了心要将我送进宫。最后我绝望地看着他:“阿玛你真想将女儿推入那座冰冷的牢笼伴在那只猛兽身边吗?”阿玛的手臂扬起又落下,却最终没有打在我的身上,他拂袖离开。我原来收拾了行李,准备偷偷溜出家与卫天南远走高飞,是乳娘的一句话改变了我的命运。她说:“大小姐,我就知道你必是人中龙凤。”她说:“大小姐你可要在宫里给老爷争脸,我听说那些同僚们因着老爷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几次想让他回家养老,从此不问政事……阿骨家此后的荣耀全要仰仗小姐了呀。”我几乎在一瞬间醒悟了过去与未来――我在这个家快乐无忧地生长到了十五岁,如今是我为这个家做贡献的时候了。我当然可要与卫天南双宿双飞,但是我的阿玛和额娘呢?我这一走,他们可是犯了抗旨的大罪,说不定将惹上灭门之灾。

我吓出一身冷汗,终究打消了那可笑的离家出走的念头。后来我便断了和卫天南的所有联系,一个月后进宫,从此前尘往事都忘了。阿骨莞尔从此成为过去式,这世上只留一个受尽皇恩雨露的莞妃。我和卫天南有缘无分,怨只怨他此生只是个猎户的儿子。我不信这世上有人能相像至此――我和妹妹朵妃已算十分相像,但若细看,仍一眼可辨出她是她,我是我。可这骆青衫的眉,骆青衫的眼,骆青衫的低眸抬眼,分明就是少年卫天南经岁月修饰过的模样。我几次遇到骆青衫,他都彬彬有礼,好似与我不曾相识,但我若真将他视而不见,又总觉得有热辣辣的目光直视我的后背。春去冬来,又一年的白雪纷飞季。不知为何,这几日我身子乏得很,整日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就连朵妃建议登高赏雪,我都兴趣缺缺。桂嬷嬷是过来人,猜测道:“莫不是娘娘有喜了?”

我心中一动,葵水确实有月余没有来了,我以为只是正常的推迟。御医很快就证实了我怀上了龙种。皇上一下早朝就接到消息,急匆匆地赶来看我。我起身迎接,还微微欠身,他便疼惜地扶我起身。“小心身子,这些繁文缛节,不理也罢。现在你的身子最重要。”朵妃还跪在地上,虽然垂着头,但我能感觉到她心中的不快。“皇上,妹妹还没起来呢。”“朵妃平身。以后多来看看你姐姐,多护着她点。”话虽是对朵妃说的,皇上的眼神却没从我身上移开。我知,若生下皇子,在后宫也算站稳了脚跟,必能母凭子贵。朵妃很快就告退,不打扰我和皇上温存。我望着她离去时眼神落在门外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上――骆青衫,他也微微侧过脸看了我一眼,平静如水,不动声色。后宫看似繁花似锦,众妃子间和乐融融,但其中的暗潮汹涌,普通人难解其一二。我自有喜之后较之以往更为低调,皇后特别嘱我无须日日向她请安,我便连德顺宫的门都很少迈出。我的肚子里有一颗小小的种子,它正在发芽生根,变成一个小小的可爱的人儿,我不许他有任何差池。三个月后的某日,我喝下皇后送来的一碗安胎大补汤后突然腹痛如绞。等桂嬷嬷匆匆忙忙请来御医时我几乎已是半昏迷状态,下身的血止不住,躺在床上犹如躺在血泊中。等我再次清醒睁开眼时,不用御医告诉我,皇上和众奴才脸上的神情已经宣布了我腹中胎儿的死刑。“为什么?为什么皇后要这样加害我的孩儿!我从没妄想过皇后的宝座,敬她如姐姐,为何,为何――”我泣不成声,连滚带爬地扑下床,跪倒在皇上脚边,“求皇上为我做主!”“快起来!莫在伤了身子。”皇上将我半抱起来,满脸疼惜又压抑着愤怒,“朕会为你撑腰。”皇后自然喊冤,但大补汤确实是她叫人送来,中间除了她的亲信和桂嬷嬷未曾经人手;我那日胃口不佳,除了大补汤只吃了一个苹果。听说皇上当面质问皇后时她镇定自若地说:“皇上,臣妾若是要加害妹妹,自然会做得更漂亮点,不会落旁人口舌。而今我给妹妹送去一碗大补汤,妹妹当即滑胎,皇上不觉得其中大有可疑吗?”皇上被她问的一时语塞。但他向来冷落皇后,此事之后更是未曾踏入合欢宫半步。直到一年后皇后的阿玛被人捉到痛脚参了一本,皇上借机削弱她娘家的势力。又过了没多久,皇后被废黜。

可我却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我自小产后身体虚弱,无法服侍皇上,有时候他来了,我又满面忧愁。一开始他怜惜我的丧子之痛,但次数多了也不免觉得厌烦。渐渐的,他来得也少了。听容嬷嬷说,如今朵妃受独宠,人人都想着巴结她沾得一星半点的好处。我人生中最孤独寂寞的一段时光,骆青衫出现的次数却陡然多了起来。起先是我传人请皇上过来德顺宫,他偶尔过来回话,然后是御花园的数次偶遇,寥寥几语却说中我全部心事……但如果不是那场大雨,我和骆青衫也不会发展到后来主非主、奴非奴,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自我滑胎、朵妃受盛宠之后,她很少来德顺宫串门。我念着些姐妹亲情,偶会去西宫殿找她聊天解闷。朵妃虽然对待奴才又飞扬跋扈了许多,她的贴身宫女玉儿只是手抖掉落了珠钗,就被她狠狠打了一巴掌,但对我,到底还是有几分敬意。“为这种小事,妹妹何必大动肝火,何况玉儿也是无意。”“无意更该罚,这些小事都做不好,要来何用?”朵妃轻轻抚摸着皇上新赏赐给她的夜明珠珠链,“别怪妹妹多嘴,姐姐就是太纵着那些奴才,才出了滑胎这样的大岔子。”我飞快地瞪向她,心里又急又怒,却一时想不出什么反驳她的话。没坐多久我就起身告辞,谁知那日早早就黑了天,下起了瓢泼大雨。我虽坐在轿子里,但湿冷的雨水仍不时从小窗飘进来。“有刺客!护驾!”轿子忽然猛烈晃动起来,轿外传来打斗的声音。我又惊又怕地掀开帘子,正好看到小卓子被蒙面客一刀毙命。随后那利刃竟直直地朝我飞过来。“啊!”我下意识地闭住眼睛,可预想中的灾难却没有降临,鼻息间突然有股淡淡的风信子的香气。我被重新推入轿中,帘子被人放下。又是一阵打斗声,我坐在黑暗中连大气不敢喘一下。没过多久,有人一把掀开帘子。逆着烛光,我知道是他,是他来救我了。“天南,卫天南……”我像痴了般喃喃着他的名字,而他任雨水冲刷他刚毅俊秀的脸颊,冷淡中带着点微不可闻的忧伤。远处烛火摇曳,喧闹声又近了,他后退一步,跪倒在地上:“请娘娘赎罪,骆青衫救驾来迟。”他始终不承认他是卫天南,但他未曾否认,而我能确定的是他对我确有心。在皇上面前,我是需使尽浑身解数承欢的妃子,而在骆青衫面前,我是真正的女人。他看似冷漠,但冷漠之下藏着温情,对我的一颦一笑都颇为在意,记得我爱吃的菜肴和喜欢的小物,会装作毫不在意地带给我他精心筹备的惊喜。年少时的美好回忆如潮水涌来,眼前的柔情又让我欲罢不能,我对骆青衫到底还是动了心。在听闻朵妃怀上龙胎的那天夜晚,整座皇宫烟火璀璨、丝竹齐鸣,而德顺宫却清冷的如一座冰窖。我的伤痛还未平复,但所有都好像忘了一般。这座巨大的精致的牢笼里,从来只闻新人笑,不知旧人哭。我不知骆青衫是何时走到我身后的,他伸出手指抹去我脸颊上的泪滴,越矩地深深拥抱我。我惊慌地想推开他,却又贪恋他身上的香气和温暖。“别害怕,这里没有其他人,安心地哭吧,我会保护你。”我像是受了蛊惑一般,明知不可以,可望着骆青衫的脸孔还是忍不住越陷越深。“我真的很难过很难过……这里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好想念你……”我与骆青衫有了私情,别说在这宫闱之内,便是放至市井草民间也是要浸猪笼的丑事。我几次想断绝与骆青衫的孽缘,可每次见面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想起那年开满风信子的山坡,我便又软下心来,沉溺于与他的交欢中。那年冬雪下得极早,我靠在骆青衫怀里望着火盆里跳跃的火苗。他在我身后说:“莞尔,不如我们离开这里。”“离开?去哪呢?”“哪都行,只要离开这里,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我直起身,回过头看他:“这可行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看守皇城玄武门的将领是我的拜把子兄弟。找个合适的时机,你扮作小太监与我一同出宫,从此不再回来,我想没人能找得到我。况且后宫妃子擅自逃离出宫本就是一桩丑事,想必皇上也不愿大肆宣扬,弄得尽人皆知。”我心里动了一动,但眼皮直跳,总觉得不妥。“你让我想想,再想想……”那日骆青衫与我亲热许久,天亮前才离开。小荷进来替我梳妆时,旖旎春色和满室馨香都还未曾彻底散去。“娘娘昨日擦了什么香粉,真是迷人,连小荷靠近娘娘,也觉得脸红心跳呢。”小荷红着脸恭维我。我笑了一下,但笑容还未完整,突然心神巨震――我从未怀疑过骆青衫,未曾留意他身上的异香来自何处,只是每每见了他,原本硬起的心肠都忍不住放软,沉沦与他肉体交欢,以至酿成大错……我将骆青衫赠予我的绢帕裁剪成看不出来历的碎布,让小荷送去给孙御医查验。孙御医的回复果然验证了我心中所想。骆青衫身上的异香并非来自普通的香料,而是“百魄迷魂香”,吸入少许就可让人心神迷离,春心盎然……我对骆青衫确是有情,但若非他用药,我是万万不会踏破最后的底线,因为谁都知道一旦被发现,那后果不堪设想。我呆立庭前,很长时间大脑中混沌一片,理不出个头绪。我对骆青衫并非无情,但他如此设陷对我当属无义。勾引妃子是死罪,他甘冒死罪犯险,难道真是色胆包天?我不懂,真的不懂。我不懂,真的不懂。我受独宠时皇上曾赏赐我一枚天山灵芝,想起朵妃现怀了身孕,我便借花献佛,顺道探望探望她。朵妃虽已有了五个月身孕,腹部隆起,但四肢仍纤瘦细长,脸上的神韵反比少女时更多了几分艳色。那日她像是没想到我会到访,神色间有些惊慌。“姐姐今日到有空来妹妹这里。”“之前皇上日日夜宿西宫殿,我也不方便过来。这两天得空,我便来瞧瞧妹妹可好。”我抿了一口香茶,眼睫低垂,眼风却扫到屏风帘后露出一片衣角,然后被人迅速拉了进去遮挡好。我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又闲聊几句,才告辞离开。――那衣色,分明是御前带刀侍卫的侍卫服,而能与朵妃交好到这种地步的,还能是谁?我心中如岩浆翻涌,说不清是忌妒还是愤怒,恨不得与骆青衫当面问个清楚!但我知,绝不可打草惊蛇。我差遣了心腹小贵子日夜监视骆青衫的行踪,还买通了朵妃的贴身宫女玉儿,让她帮我打探消息。玉儿因为念着我曾帮她在朵妃面前说过一句话,可谓尽心竭力。我很快便知道了所有真相,而我没想到的是真相竟如此锋利伤人,直捅心窝!离我与骆青衫约定的私奔之日不到三日,我又去探望了朵妃,她似乎有什么开心事,与我说话时抓着我的手,眼角眉梢是藏不住的喜色。她越欢喜,我的不忍之心就越浅薄。我告辞之后坐轿离开,但只到拐角就差了轿夫离开,然后徒步到御花园赏花。没过多久,我看到西宫殿上空放飞了三只灰鸽,飞往东边的天空。一切都依计划行事。我采撷了一大把玫瑰,在芮妃的寝宫门口“巧遇”皇上,邀请皇上与陪同的芮妃一同去看望朵妃。芮妃年幼,进宫不久,尚有些孩子气,听说朵妃怀有身孕,嚷嚷着想去看一看。皇上自然也颇为乐意。接下来的故事就变得简单许多,皇上、芮妃与我直入西宫殿竟没瞧见一个宫女、太监,正觉得诧异时,竟听到男欢女爱的浪淫声。皇上铁青着脸长驱直入,一把推倒屏风,朵妃挺着怀有身孕的肚子与骆青衫赤裸地在榻上……朵妃和骆青衫必死无疑,哪怕前者怀着龙种――因为谁也不敢确定那肚里的是龙种还是孽胎。朵妃哭叫着是遭人陷害被下了药,但检查过食物茶水均无毒,而她声称是被人下了“百魄迷魂香”,但当时室内香炉的气味太重,根本无人能辨别出其中是否有“百魄迷魂香”,而等御医赶到时,气味也散了干净。朵妃披头散发地冲过来想要抓我的腿却被御林军抓住,她杏眼欲裂地瞪着我说:“一定是你!一定是你知道了……”我的嘴角扬起微不可见的冷笑,转身面对皇上时却换上楚楚可怜的神色,跪在地上替妹妹求情:“皇上!臣妾无能,朵妃无知,酿成今日大祸。恳请皇上看在小皇子的面上,饶过朵妃一命……臣妾只有这一个妹妹,还请皇上网开一面。”“网开一面?”我的求情只是火上浇油。“她若犯了其他的错,朕大可既往不咎,但今日之事……别说朕,就是天下凡夫俗子,都无法忍下这口气!菀妃你起来吧。”说罢他拂袖离开。我又垂首哭了几声,等皇上与芮妃走远,才站起身。背对着骆青衫与朵妃,对早就打点过的御林军说:“先别急着处死,替我好好儿招待了他们再行刑也不迟……”“你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朵妃凄厉的哭叫声响彻云霄,而我只闭了闭眼睛,落下一滴无悲无喜的泪。骆青衫从来就不是卫天南,他是卫天南的弟弟卫天北。卫天南没有等来我却等来我进宫的消息,郁结于心,最后竟早早过世。卫天北将哥哥的死都推到我的头上,恨死阿骨家的所有人,却在无意间认识了我的妹妹阿骨朵儿,在尚不知对方身份时,将他哥哥与我的故事一并道来。后来阿骨朵儿在我的安排下进宫成了朵妃,我被她视为唯一的对手,有我一日,就算皇上再怎么宠爱她,她都害怕会失去。因为她自觉“从小全家人就都只看重姐姐而非朵儿”。遂偷溜出宫,与卫天北相见,添油加醋将我为了荣华富贵害死他哥哥的事又说了一遍,而处心积虑想进宫的她,摇身一变成为被我胁迫入宫增添势力的柔弱女子。她要卫天北进宫勾引我,然后带我一起私奔出宫。她会想办法让皇上放弃追查此事,而我出宫后的命运,就捏在了卫天北手里,他要我生我便生,他要我死我便死。可惜一着错,步步错,我因小荷的一句无心之语对骆青衫起了疑心,而后揪出所有真相。事到如今,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朵妃实在怨不得我。半年后我借着除夕赏雪夜的一支歌舞,重拾了皇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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