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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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漫行 ——第七期—— 八十年代末，在我们离开校园踏上生活的旅途前，海子留给无数迷茫而渴望的心灵温暖而决绝的告别：“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离开校园后的三十年里，作者横闯世界竖立职场；而今，面朝大海，在繁花暖风中，用简朴的语言和可贵的沉稳勾勒出自己当下的生活，用行动探索着海子留给世人对幸福的想象，实践着“生活即诗”的可能性。 点击下方链接阅读前文 西游漫行：离开燕园的海外拾零 离开燕园的海外拾零（二） 江 涤 年北大生物系本科毕业。在美国获得分子生物学博士和法律博士学位，退休知识产权律师。现居夏威夷。 从今天起 做一个幸福的人 一、自然1.闭上眼 2.飞蛾 3.白鹭和黑羊 4.他的魔术并不为人而演 5.云是太阳猫爪下的老鼠 二、人物6.我的都是你的 7.乡村歌手园林师 8.挥锯如挥剑的人 9.没有男人的世界里女人怎能寂寞 三、生活10.三个蜂子 11.不速之客 12.橘红的胸膛 幸福，对每一个人的意义不一样。对我，它不是完美，也不是逍遥；不是奢侈，也不是辉煌。它是双眼被蓝天、绿草摄住时大脑的空白、时空的凝滞，是陌生人的友善，是亲人的陪伴；是在白天尽力做了需要做的事情后静看晚霞，然后清晨与朝阳共舞；是生活在当下，是过好既蕴含着昨天也孕育着明天的每一个普通的今天。 作者与父亲一起舞剑 一 自然无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大自然以它无比的魅力和力量支撑着、安抚着、启发着我们。夏威夷，这个被称为彩虹州的群岛，拥有多种不同的气候环境。在大自然里，我既看到自己的渺小，也感到自己是它众多成员的一粒，是它的一部分。它的魔力不仅令人震撼，而且似乎消融一切。 01 闭上眼 闭上眼，听 数不清的鸟啁啾 所有的文字随风而去 睁开眼，看 无数的花草蓬勃 所有的思绪从脑中消散 生命中最美好的都是看不见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在接吻、欢笑、许愿的时候闭上眼睛。 02 飞蛾 石板上， 她将 灰白花纹的羽翼 折叠成 半月扇子 平铺着地面， 奄奄一息。 我念着 她的悲哀，去拿手机 给她的存在 留下印记， 转身 没有了 扇子的痕迹。 她不要怜悯 也不想永恒。 03 白鹭和黑羊 一只白鹭 挺立在孤耸的一棵蓝花楹树的最高枝上 俯瞰大海—— 一只黑羊 站在栅栏内山坡的最高处 沉思默想—— 高瞻远瞩 在白鹭的语言里是什么？ 自由和骄傲 在羊的意识里是什么模样？ 04 他的魔术并不为人而演 绿草地缓缓地睁开潮润的眼 贴身的露水和云雾遮蔽的月光 宁静的一夜在草心流转 蓝花楹树柔细的枝叶还在回味梦中的星 树下的泥土期待着光影松松地吐了口气 旁边的石板小路一动不动 安详如前日 那是什么？晨光如舞台的聚光灯： 绿草湿漉漉的睫毛托举着一缕黑白—— 一根羽毛，蓝花楹树枝上一团烟—— 一卷灰毛，树下一块鲜土—— 一块战壕的秃凹，石板上银灰的曲线—— 一个迷宫的路线，还有 不知哪里来的青石子...... 在我们看不见也听不到的空气后面 是一个魔术师的世界 他偶尔露出一个道具的影子 但他的魔术并不为人而演 05 云是太阳猫爪下的老鼠 从半山腰，你能看到云的真相。 不要被它们逍遥的样子和神气的名字 迷惑，CirrusStratusAltocumulus 不是古希腊哲学家的名字，无论什么形状 细卷毛的希尔拉斯还是厚重的奥特克尤姆拉斯， 云朵们都是太阳猫爪下的老鼠。 任它们随意飘动尽情翻滚，默念 心中的梦想和非凡的时刻 太阳猫的利爪将刺穿那最沉最大的 黑鼠，榨出浓汁暗水泼向大地。若有余兴 猫眯着妩媚的眼睛，把受惊的薄皮小鼠们 凌空，拼出七彩的半个笑脸。 慵懒欲睡的日子里，一丝维瓦尔第的颤音 随风飘过，在猫幽深的灵魂激起浪花，它睁圆 明亮的眼睛，一口吞化一团游戏滚打的克尤姆拉斯， 在湛蓝的天空滴滴答答 洒下液体的阳光。 半山腰上漂浮着各种形状的云朵们。 你不知道它们下一刻的命运， 只能睁大眼睛，有时半张着嘴 安静地等待。 上下滑动浏览图片(6图) 二 人物按人口比例，夏威夷拥有比美国任何其它州都多的亚裔。它的亚裔比例超过白人，其中菲律宾后裔占14.6%，日本后裔占13.6%，中国后裔占4%。另外，夏威夷拥有比任何其它州都多的多种族混血人种，白人、亚洲人和当地夏威夷人三个种族的混血人口占全州的近四分之一。尽管这些后裔们大多只说英文，少数人说夏威夷语，但这里的文化渗透着传统亚洲人的温和与夏威夷人的友善。 06 我的都是你的 我的都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他对所有慕名来他院子的人这样说 你要不要牛油果、柠檬和香蕉—— 每次打电话他都问，不管你要不要 他都会送来，外加正在盛开的 浅蓝或深蓝、浅粉或深红的绣球或大丽花 红亮的皮肤、矫健的步伐——这个89岁 的年轻人是病老邻居们的采购员 是原孙眉牧场的自愿向导和解说员 是孙中山公园的后勤和国兴会馆的管家 是一百多年前移居这里的沈家后代—— 沈理查的故事是消逝了的檀香树的故事 是山上的老枇杷树的故事 也是新的澳洲合欢树的故事—— 树的灵魂在他身上扎根、开花、结果 与他不朽 07 乡村歌手园林师 被阳光漂浅的头发和晒得黑红的胳膊 永远的牛仔裤白体恤和脖子上的红白花手帕 看着像琼·邦·乔飞，嘴里吐出的是 一个个植物花卉的拉丁学科名 可以看看你的菜地和房边的峡谷吗——我问 Honey,anythingyouwant——他说 一阵微风掠过哈里阿克拉，这个 美丽富饶的死火山 08 挥锯如挥剑的人 一半夏威夷、四分之一朝鲜、四分之一葡萄牙—— 这是丹尼的血统，就像他穿的难以归类的迷彩长短裤。 燃气锯在他的手里是一个太极高手的剑。将意念 放着你要锯子穿过的地方——他一边说一边示范。 无论多粗的树，在扬起的刨花中像个喝醉的翁，缓缓 倾斜后轰然倒地——我竖起大拇指，他站在世界的巅峰。 来，用你的电锯试试......不错，用上你的核心，核心—— 他喊着，流汗的骄傲和从中获得的自信 点着了他身体里的一盏灯，溢出光芒。 我要禁酒、好好工作、不再跟那些混混们一起—— 每次来他都这样说，像是离他不远的葩耶镇上的海滩 一遍遍地被各样脚印踩乱，又一遍遍地被海水冲净抚平...... 09 没有男人的世界里女人怎能寂寞 比预约的时间早一个小时到镇上， 我想看看从没有转过的市场。 缤纷的首饰和琳琅的工艺 像是从世界各地凯旋而归的战利品， 所有的东西都美好，没有一样我想拥有—— 绕回门口第一个摊，我告诉 年轻的女孩她的首饰做得漂亮。她扬起脸， 碧蓝的眼睛和草帽上黄色的花 是梵高的色彩，装饰着一个温柔友善的灵魂； 像是柳莺找到了伴，她跟我说起 她的学历和经历、澳洲来的父亲和亚裔的母亲、 十几年的男友和她未来的打算...... 我和Brie可以永远聊下去，那我会迟到。 本以为是迟到却是早到—— 两分钟后一个女人匆匆地走进来， 漂染的头发像镇边的海浪花堆满头， 略带不安的眼神说她是迟到的理发师。 Marnie的脸和她的金发很相配，笑容 和话语却似无浪的海风友好又随和， 她不时地向上拉拉连衣裙的肩带 否则那令人担心袒露的乳房会掉出来—— 她摆布着我的黑发像是塞维利亚的理发师 一边述说着过去的生活和婚姻、 现在的男友和她做模特的女儿...... 我俩同龄又同高，剪完发约了周末见 就好像我们来自同一个部落家族，从来如此。 三 生活生活在大自然里毫不缺乏挑战，尤其在一个四季如春，所有的一切都茂盛生长、繁衍的地方。在不断地跟野草野藤野灌木搏斗、跟野雉鸡野家鸡野火鸡挣地盘、跟野鸟抢屋檐、跟野鹿散羊挣果子的过程中，每一天的时间如流水匆匆滑过而不够用。逐渐地，在相互的观察和防守中，我们以及我们的悲欢离合，与这个奇妙的植物和动物世界融为了一体。 10 三个蜂子 1 如果可能， 我们永远不进屋。 像两个停不下来的蜜蜂， 我们先检阅调味料们： 鼠尾草、迷迭香、百里香...... 和长在它们空隙里的草莓。 如果运气好，能抢在鸡鸟之前 摘到一个完整的小草莓， 那我们一定当场吃掉它 然后踱进菜地： 辣椒、茄子、西红柿、 生菜、油菜、芥蓝和大葱、 萝卜、红薯和花生...... 沿着爸砌的碎石小道，我们一边 像是观看幼儿园的小朋友们 看它们一行行、一片片 冲着太阳快乐地笑，一边 机警地搜寻路边 和地里的杂草—— 当妈开始数落哪个小朋友不爱长、 谁让她高兴谁在生病时， 我就走下坡 在红的、黄的、橘色的 秘鲁百合间，在批把树和 毛叶番荔枝之间，在桃树下 薅草除藤——像两个 怕丢失伙伴的蜂，我们不时地 大声自言自语，让彼此听见。 天色不早了，收工啦回去吧—— 两个蜂互相叫着，直到一个开始 往回走，另一个才动身 ——但是多么不情愿！ 且慢， 仙人掌下的小粉花在招引， 圣诞果树下的白花姜和白姬之舞 怎能被忽视？ 从白姬之舞，更多的多肉 像是月球上的花朵，在古老的 火山石墙边或石缝里盛开： 秋丽、白玫瑰、驴子的尾巴、 母鸡和小鸡...... 这些肉墩墩的奇妙植物 像一个个强大的磁场 将我们完全慑住 无法挪动，直到 天暗得 肉眼模糊—— 真是两个疯子—— 妈用木棍点着地，念叨着往屋里走。 真想做个露营的蜂子—— 我心里说。 2 草坪推了个小平头， 老爸将碎毛搂了十一个堆 像是平头上的十一个瘤。 赶在天亮前移走这些瘤 我汗流到天黑。 他起得比我早。 3 我们走了你可怎么办？这次真是不舍得—— 妈一边拔草一边说， 只要过好每一天就好—— 我说。失重的露珠从花瓣静静滑落， 花根的问题扎入黑土： 为什么所有的美好里是痛苦？ 为什么所有的得到都将失去？ 11 不速之客 不知是野鹿还是谁家的羊，遗留物 在院里四处撒，西南角的藤叶 好像从北国的深秋惊醒，东北边的果树干 似乎被流动的火山石噬磨，没功夫摘的 熟柚子一夜全光，不得不将院子的大门 天天关上。 妈从菜地气喘吁吁地赶来—— 对面的羊在咱家地里——我冲草丛 跑去，边给对面的哲瑞打电话—— 一，二，三，四，突然五，六，七，八...... 一群羊从草丛木灌中探出头—— 哲瑞只有四只羊，她断定羊主是卡特丽娜。 羊群从北奔向南又从南奔向北， 我跟在后面打转像是在运动场跑圈 直到八十多岁的老爸剑一般地冲过来—— 山坡下，卡特丽娜缓缓地走上， 拿着诱羊的食物一路叫着它们的小名—— 小羊跟着她回了家，大羊被爸激得跳了墙。 卡特丽娜和克里斯在离婚， 她整天在家喝酒哭泣，忘了喂羊。 12 橘红的胸膛 受玛丽·奥利弗《在大池塘》影响 太阳，正在落下， 他橘红的胸膛 靠向温容的大海 橘色的羽毛 洒满 微蓝的天空。 不远的高处 哲瑞的黑羊 仿佛一尊火山石像 侧卧着 俯视山谷， 山坡上所有的蓝花楹树 披着金光。 我的大脑让我回屋 去拿手机 摄下这一切 去告诉某些人 但我的身体已经失去了 和大脑的联系， 它 凝固在 一片 橘色中 和那火山石像 一样。 往期回顾环勃朗峰徒步日记 小小少年看世界 袁隆平的禾下乘凉梦 此情不渝 生命转的圈儿：川藏公路上的爱情 阿凡达：潘多拉星球的希望 人生微剧本：一支难忘的歌 美式房奴（二） 美式房奴（一） 头上漫漫脚下漫漫 流逝 白羊座之歌 80年代在北大干的时髦事儿 在日本三次邂逅“坐禅” 安娜方和迈克杨走世界 站在岁月的深夜 与君缘：舫友诗词荟 向往的生活 再归来 所悦人间又逢春：庚子节令诗荟 观生活，生活观 我要去西藏 飞到那遥远地方看一看 我和我的 “迷路”西班牙小镇 石舫裁缝铺外传 融入和改变我们的时代 纽约：传奇与寻常 诊所里的新冠花絮 我的物理情结 未名湖畔的青春 28楼的窗台 ：疫病组诗与寒夜祭歌 不完美的父母/自己/孩子 记忆中的纽约（二） 记忆中的纽约（一） 记忆中的意大利 记忆中的武汉 永远的丁石孙校长 创刊号：光阴的故事 石舫塔影《石舫塔影》第期 编委会：张明东、李歌、周剑峰、姜红 刘旭东（法律顾问） 本期主编：编委会 摄影：江涤 年6月19日 1、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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